南方的秋天比林羽裁记忆里的要冷,应天市场的规模比林羽裁的想象要大,而那个所谓的“洪爷”也比林羽裁预期的要好找。
从“应天市场”的大广告牌下面进去,首先看到的便一眼望不到边的成排铺面,每一个都挂着张灯结彩的名字招牌,哪怕是大白天也能看得见刺眼的光芒。这些店铺都不大,但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特色,装饰的风格每一间都不太一样。
有整个正面门脸就是一个点得透亮的巨大水族箱,连门都看不到的海产商店“张记水产”,有木质门脸,正中一扇铜钱形大圆铁门,方孔里亮着四个大字“琉璃古玩”的古玩店,有时刻不断变化图景,显示出各式装修风格,同样找不到入口的装修公司,甚至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一个粉色的招牌底下,还开着一间飘出来诱人甜香的糖果铺子。
林羽裁背着小女孩,颤颤巍巍地站在一家只比双人床宽一点的铺面门口,看着一扇对体重有严格要求的小门,这地方正在刚进市场,第一条巷子以一个拐弯后面的第一间门脸。
这小门上挂着一块一米来宽的牌匾,上面写着晦暗不明的两个金字——“洪爷”。
没有经营的内容,没有创办时间,没有广告标语,这两个字甚至都不是书法体。偌大一块红木牌匾上就这么两个随手涂鸦一般的金字。
林羽裁站在这里已经快要两个小时了,没有一个人进去,没有一个人出来,里面没有传出来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一个路人对一个缺一只手背的年轻人着一个小姑娘站在这里有任何的想法。
他有些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睛还因为这几天哭得太多而有些酸疼,如果不是有“长生”他恐怕早就瞎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接受断手这件事,但第二天早上起床的瞬间,翻身的时候肩膀上的感觉对林羽裁的冲击比他想象得要大太多了。
生活中所有的点滴似乎都在不经意地提醒他自己的残疾,就连最普通的行走这个动作也因为身体的一侧失去了可观的重量而变得意外困难。
现在他为了能够把小女孩更好地固定在自己的背上,整个人也不得不一直维持着弯腰的姿势。
小女孩嶙峋的肋骨压在他背上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更重要的是,失去了的这只手让林羽裁失去了比手更加宝贵的东西,他现在站在这个铺面的门口没有进去,正是因为那个东西的缺失。
又一个小时过去,除了林羽裁的背后开始冒汗之外,一切依然没有变化。
第四个小时,林羽裁的左手开始发抖,他已经有点撑不住背后小姑娘的重量了。
第五个小时,这已经是日落之后,林羽裁腿都开始打颤了,天实在太冷,他身上的衣服又实在是太单薄。
第六个小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应天港市,应天市场里的人流比白天不减反增,海风从市场里穿梭而过,催促行人扯紧自己的衣领,林羽裁的衣服连领子都没有,他的口罩因为整天的佩戴已经湿透了,感觉随时都会让他窒息。
第七个小时,林羽裁已经站到了那个铺面小门前门十几厘米的地方,他靠着门板,把小女孩揽在自己的胸前,手放在门板上怎么也敲不下去。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第十九个小时。
林羽裁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醒了过来,睡在一张干净的床上,盖着干净的床单,穿着干净的内衣,身边躺着仍然在熟睡的小女孩。
小女孩脸色比之前他在车里的时候看起来要红润得多,他自己起身的时候也肚子里好像没有那么强烈的饥饿感,这情况他显然是被人救了。
他赶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口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