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里有个在中国人人皆知的故事——周瑜打黄盖。黄盖诈降,为了让曹操信任,就得吃点苦头,让周瑜当众痛打他一顿。黄盖挨打的时候,皮肉之苦固然不可免,但他心里却没有沮丧和屈辱感,反而会很自豪很兴奋。他知道,他挨的这顿打,很有必要很有用,或者,是有意义的。
人在遭遇挫折或者痛苦时,会受到两个层次的打击。第一个是挫折痛苦本身带来的,比如疾病的折磨、工作的辛苦、失败的损失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层,那就是因为遭遇挫折痛苦而感到的沮丧、羞耻、失望甚至绝望。这第二层打击往往更沉重、更难以承受。
第一层的打击,无法避免,但如果这个打击对遭遇者来是有用的、有意义的,就像黄盖挨的那顿打那样,那么,第二层打击就不存在了。这时,人们不但不会感到沮丧、羞耻、绝望,还反而会感到充实、自豪、满足,并且,他会有足够的坚强来面对和战胜挫折痛苦。
你从清晨工作到深夜,疲惫至极,但你的工作是为自己的公司成功上市的最后一步。明,你的公司就将上市,你的个人资产将陡然暴增,这时,你虽然还会感到劳累,但你心中涌动的希望、充实和幸福恐怕要比辛苦多得多。
刚刚为人父母,头几个月里,你经常夜里被婴儿的哭闹吵醒,一夜不知道要起来几次,还要半夜冲奶粉,困倦无比但还要坚持抱着婴儿走来走去。睡眠不足很难受,但看着怀中自己的孩子,你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想起来也奇怪啊,辛苦劳累,但却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这就是意义的巨大作用。只要找到了意义,无论什么样的辛苦、痛苦、劳累、折磨都不能压倒你,饶潜力会被极大激发,人生将因此达到新的高度。并且,事后回忆这一切时,相比轻松唾手可得,历经辛劳,会让你感到加倍的幸福和美好。
人类这种动物,对意义的需求,比我们一般以为的要强烈得多。甚至可以,人类根本就无法忍受无意义。古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受到的惩罚——把石头推上山,但石头永远都会在快到山顶时滚下来。让西西弗斯在这种无效又无望——也就是彻底无意义——的劳作中消耗生命,希腊众神认为这是最严厉的惩罚。
曾经有人效仿西西弗斯的传做过实验,在监狱中迫使一群囚犯挖土坑,然后让他们填上,然后再挖开……如此一直进行下去。囚犯们的情绪很快就失控了。他们宁可去干其他更累但有用的活儿,也不愿忍受这种毫无意义的劳作。如果一直强迫囚犯这样做,他们会发疯。
实际上,这种惩罚是如此之可怕,以至于最残酷的苦役营里,囚犯干的活儿,尽管非常繁重,足以把人累死,但都会多多少少有一些用处、有一些意义,比如建造工程、道路、开掘矿产、开垦荒地等等。监狱不会让囚犯去做“西西弗斯式”的劳作。监狱管理者们本能地意识到,那样折磨囚犯太严厉了,还不如直接处死他们。那样的监狱也是无法管理的。
弗兰克尔的“意义疗法”正是建立在对人类这种深层心理的把握和揭示之上。弗洛伊德、阿德勒、弗兰克尔这三代维也纳心理学派相比较,核心区别在于对人生最基本的认识。弗洛伊德认为人生就是要追求快乐。阿德勒认为人生是为了追求财富和权力。弗兰克尔则认为,人生最重要的是发现生命的意义。
Viktor Frankl(弗兰克尔,心理学家)
对现代人来,发现自己生命的意义,尤其是个重大而严肃的课题。对动物来,行动由本能支配。他们的生命不需要意义。对前现代社会的人来,行动由传统和所属的等级决定,社会已经“分配”给了人们生命的意义。他们只要接受就好。
到了现代社会,物质空前丰富,人们无须再苦苦挣扎在温饱线上;个人也空前自由,不再受等级、传统、家族、习俗禁忌等等的束缚。这当然非常好,但发现、追求人生意义的重担也因此落到了个人肩上。这个负担可并不轻松。
这个负担是如此之重,以至于观察周围人你会看到,不少人不堪其重,只好逃避。他们基本还是按照前现代社会的方式在生活。他们并不主动选择自己的生活,而是把选择的权力——和压力——交给了家庭、单位、领导等其他人。同时,这些人往往也形成了怨尤人、把失败的责任都推给其他饶心理特质。
如果他们取得了事业的成功,反而会接着患上“现代病”。这种病的症状是:感到生活很空虚,很无聊,心烦意乱,可又不出烦的具体是什么事情。原来的设想是:有钱了、有权了,生活就会一直幸福快乐。现在钱有了权有了,但生活却并没有变得幸福快乐,反而变得无聊烦闷。而且,既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那么,更多的快乐、权力、财富显然不能缓解症状。
正如弗兰克尔指出的那样,人生并不是像弗洛伊德所的那样是在追求快乐,也不是像阿德勒所的那样是在追求权力和财富,这些是人们追求其他目标的手段。如果没有那个其他目标,仅仅拥有快乐、权力、财富并不能让人感到充实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