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墩很大。
在冰城大饭店的四周一共有五个,是稳定和承重的固定点。
高安瞧着自家学生的动作原本笑意盈盈的模样瞬间垮了下来,一边轻抚着身下的石墩,一边叹息道。
“吴斌哪……老师这些年来就做过那么一件蠢事情,自那一天起就没有睡过一场安稳觉,只能每天来到这儿坐坐,才会觉得心里好受些,你恨老师吗?”
留下的这名学生名叫吴斌。
今年44岁,是高安最喜欢也最愧对的学生。
对于年迈老师的悔恨之意,吴斌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似乎在透过冰冷的石头层与某个人的视线交汇着。
吴斌说:“老师,您没有错,错的是他。”
“你当真不怪老师?”高安紧抿着嘴巴,苍老的面容因为老年斑遍布看着惨败无比,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吴斌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者的看着高安小声道:“您是我的师长,我永远都不会怪您!这个问题您问了我很多遍,我也回答了您很多遍,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答案,您大可就这么放下了!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我心里清楚。”
说高安是个倔强的老头,那吴斌就是个倔强又固执的中年理性主义者。
自家学生表态无数次,高安仍旧无法原谅自己。
一如往日般,他自嘲一笑双手拄着拐杖狠狠的在地面上敲了几下后便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再说话。
吴斌知道劝解没什么用,陪着高安呆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都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可想想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高安就觉得这中秋节也没什么意思。
他和老伴这些年来只生了一个女儿。
远嫁后就很少回家了。
有时候过年过节回来了,高安还会觉得吵闹,心口越发的闷。
大多时候找个理由就出门溜达或者和小区里的老朋友们喝喝茶下下棋聊聊天,也不愿意回家和儿孙们热闹。
这不,中午回家后一进家门,就瞧见女儿高倩和外孙陈子明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老伴躺在一旁的沙发上逗弄着养了十年的橘猫。
场面十分温馨。
但是越温馨的场面,高安就越想逃离。
他冷着脸一进门换了鞋就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也没打算和自己的女儿和孙子聊聊天。
木质拐杖有节奏的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一根针一样戳破了客厅里的气氛。
女儿高倩十分不解父亲这些年来突如其来的冷漠。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远嫁让父亲心里不舒服,可再怎么不舒服外孙陈子明都上初中了,也该调整好心情了。
哪知道是越演越烈,每次见面搞得跟仇人一样,一句话都不愿意搭理。
“妈……我爸他老是这样我真的很难受,您要不帮我问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愿意搭理我们啊……”高倩心里都快难受死了。
毕竟是自己的爸爸。
在她结婚之前高安还是那个对她万般顺从的宠女狂魔。
可自她结婚之后,高安的态度就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高倩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懵的厉害。
陈子明在一旁听着,已经是初中生的他多多少少也理解母亲心里的难过。
也帮腔道:“是啊奶奶,我现在可怕爷爷了,每次见了都不敢说话,您要不帮我和妈妈在爷爷跟前说些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