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色晚了,刘唐吃了酒,把桌上金子包打开,要取出来。
宋江慌忙拦住道:“贤弟,你听我说:你们七个弟兄初到山寨,正要金银使用;宋江家中颇有些过活,且放在你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却教兄弟宋清来取。
今日非是宋江见外,于内已受了一条。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不用与他,我自与他说知人情便了。
雷横这人,又不知我报与保正;况兼这人贪赌,倘或将些出去赌时,便惹出事来,不当稳便,金子切不可与他。
贤弟,我不敢留你相请去家中住,倘或有人认得时,不是耍处。今夜月色必然明朗,你便可回山寨去,莫在此停搁。
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不能前来庆贺,切乞恕罪。”
刘唐道:“哥哥大恩,无可报答,特令小弟送些人情来与押司,微表孝顺之心。
保正哥哥今做头领,学究军师号令非比旧日,小弟怎敢将回去?到山寨中必然受责。”
宋江道:“既是号令严明,我便写一封回书,与你将去便了。”
刘唐苦苦相央宋江收受,宋江那里肯接,随即取一幅纸来,借酒家笔砚,备细写了一封回书,与刘唐收在包内。
刘唐是个直性的人,见宋江如此推却,想是不肯受了,便将金子依前包了。
看看天色晚来,刘唐道:“既然兄长有了回书,小弟连夜便去。”
宋江道:“贤弟,不及相留,以心相照。”
刘唐又下了四拜。宋江教量酒人来道:“有此位官人留下白银一两在此,我明日却自来算。”
刘唐背上包裹,拿了朴刀,跟着宋江下楼来。离了酒楼,出到巷口,天色昏黄,是八月半天气,月轮上来。
宋江携住刘唐的手,分付道:“贤弟保重,再不可来。此间做公的多,不是耍处。我更不远送,只此相别。”
刘唐见月色明朗,拽开脚步,望西路便走,连夜回梁山泊来。
再说宋江与刘唐别了,自慢慢行回下处来,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道:“早是没做公的看见,争些儿惹出一场大事来!”
一头想:“那晁盖倒去落了草,直如此大弄。”
转不过两个弯,只听得背后有人叫一声:“押司,那里去来,好两日不见面。”
宋江回头看时,正是阎婆。
阎婆赶上前来叫道:“押司,多日使人相请,好贵人,难见面!
便是小贱人有些言语高低伤触了押司,也看得老身薄面,自教训他与押司陪话。
今晚老身有缘,得见押司,同走一遭去。”
宋江道:“我今日县里事务忙,摆拨不开,改日却来。”
阎婆道:“这个使不得。我女儿在家里专望,押司胡乱温顾他便了。直恁地下得!”
宋江道:“端的忙些个,明日准来。”
阎婆道:“我今晚要和你去。”
便把宋江衣袖扯住了,发话道:“是谁挑拨你?我娘儿两个下半世过活,都靠着押司。外人说的闲事闲非,都不要听他,押司自做个主张。我女儿但有差错,都在老身身上。押司胡乱去走一遭。”
宋江道:“你不要缠,我的事务分拨不开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