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在马上见他是个道者,却又年纪高大,甚不过意,连忙下马搀道:“请起,请起。”
那怪道:“疼!疼!疼!”
丢了手看处,只见他脚上流血,三藏惊问道:“先生啊,你从那里来?因甚伤了尊足?”
那怪巧语花言,虚情假意道:“师父啊,此山西去,有一座清幽观宇,我是那观里的道士。”
三藏道:“你不在本观中侍奉香火,演习经法,为何在此闲行?”
那魔道:“因前日山南里施主家,邀道众禳星,散福来晚,我师徒二人,一路而行。行至深衢,忽遇着一只斑斓猛虎,将我徒弟衔去,贫道战兢兢亡命走,一跤跌在乱石坡上,伤了腿足,不知回路。今日大有天缘,得遇师父,万望师父大发慈悲,救我一命。若得到观中,就是典身卖命,一定重谢深恩。”
三藏闻言,认为真实,道:“先生啊,你我都是一命之人,我是僧,你是道,衣冠虽别,修行之理则同。我不救你啊,就不是出家之辈。救便救你,你却走不得路哩。”
那怪道:“立也立不起来,怎生走路?”
三藏道:“也罢,也罢。我还走得路,将马让与你骑一程,到你上宫,还我马去罢。”
那怪道:“师父,感蒙厚情,只是腿胯跌伤,不能骑马。”
三藏叫道:“悟空,你驮他一下罢。”
悟空连声答应道:“我驮我驮!”
那妖就认定了悟空,顺顺的要他驮,再不言语。
悟空驮了,口中笑道:“你这个泼魔,怎么敢来惹我?你也问问老孙是几年的人儿!你这般鬼话儿,只好瞒唐僧,又好来瞒我?我认得你是这山中的怪物,想是要吃我师父哩。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是你吃的。”
那魔闻得悟空口中念诵,道:“师父,我是好人家儿孙,做了道士。今日不幸,遇着虎狼之厄,我不是妖怪。”
悟空道:“你既怕虎狼,怎么不念《北斗经》?”
三藏正然上马,闻得此言,骂道:“这个泼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驮他驮儿便罢了,且讲甚么北斗经南斗经!”
悟空闻言道:“这厮造化哩!我那师父是个慈悲好善之人,又有些外好里枒槎。我待不驮你,他就怪我。驮便驮,须要与你讲开:若是大小便,先和我说。若在脊梁上淋下来,臊气不堪,且污了我的衣服,没人浆洗。”
那怪道:“我这般一把子年纪,岂不知你的话说?”
悟空才拉将起来,背在身上,同长老、沙僧,奔大路西行。
那山上高低不平之处,悟空留心慢走,让唐僧前去。
行不上三五里路,师父下了山凹之中,行者却望不见,心中埋怨道:“师父偌大年纪,再不晓得事体。这等远路,就是空身子也还嫌手重,恨不得捽了,却又教我驮着这个妖怪!莫说他是妖怪,就是好人,这们年纪,也死得着了,掼杀他罢,驮他怎的?”
这大圣正算计要掼,原来那怪就知道了,且会遣山,就使一个移山倒海的法术,就在行者背上捻诀,念动真言,把一座须弥山遣在空中,劈头来压行者。
这大圣慌的把头偏一偏,压在左肩背上,笑道:“我的儿,你使甚么重身法来压老孙哩?这个倒也不怕,只是正担好挑,偏担儿难挨。”
那魔道:“一座山压他不住!”
却又念咒语,把一座峨眉山遣在空中来压。
悟空又把头偏一偏,压在右肩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