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道:“杏仙尽有仰高之情,圣僧岂可无俯就之意?如不见怜,是不知趣了也。”
孤直公道:“圣僧乃有道有名之士,决不苟且行事。如此样举措,是我等取罪过了。污人名,坏人德,非远达也。果是杏仙有意,可教拂云叟与十八公做媒,我与凌空子保亲,成此姻眷,何不美哉!”
三藏听言,遂变了颜色,跳起来高叫道:“汝等皆是一类邪物,这般诱我!当时只以砥砺之言,谈玄谈道可也,如今怎么以美人局来骗害贫僧!是何道理!”
四老见三藏发怒,一个个咬指担惊,再不复言。
那赤身鬼使暴躁如雷道:“这和尚好不识抬举!我这姐姐,那些儿不好?他人材俊雅,玉质娇姿,不必说那女工针指,只这一段诗才,也配得过你。你怎么这等推辞!休错过了!孤直公之言甚当,如果不可苟合,待我再与你主婚。”
三藏大惊失色,凭他们怎么胡谈乱讲,只是不从。
鬼使又道:“你这和尚,我们好言好语,你不听从,若是我们发起村野之性,还把你摄了去,教你和尚不得做,老婆不得娶,却不枉为人一世也?”
那长老心如金石,坚执不从。
暗想道:“我徒弟们不知在那里寻我哩!”
说一声,止不住眼中堕泪。
那女子陪着笑,挨至身边,翠袖中取出一个蜜合绫汗巾儿与他揩泪,道:“佳客勿得烦恼,我与你倚玉偎香,耍子去来。”
长老咄的一声吆喝,跳起身来就走,被那些人扯扯拽拽,嚷到天明。
忽听得那里叫声:“师父!师父!你在那方言语也?”
原来那孙大圣牵着马,挑着担,一夜不曾住脚,穿荆度棘,东寻西找,却好半云半雾的,过了八百里荆棘岭西下,听得唐僧吆喝,却就喊了一声。
那长老挣出门来,叫声:“悟空,我在这里哩,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那四老与鬼使,那女子与女童,幌一幌都不见了。
须臾间,悟空到边前道:“师父,你怎么得到此也?”
三藏扯住悟空道:“徒弟啊,多累了你了!昨日晚间见的那个老者,言说土地送斋一事,是你喝声要打,他就把我抬到此方。
他与我携手相搀,走入门,又见三个老者,来此会我,俱道我做圣僧,一个个言谈清雅,极善吟诗。
我与他赓和相攀,觉有夜半时候,又见一个美貌女子执灯火,也来这里会我,吟了一首诗,称我做佳客。
因见我相貌,欲求配偶,我方省悟,正不从时,又被他做媒的做媒,保亲的保亲,主婚的主婚,我立誓不肯,正欲挣着要走,与他嚷闹,不期你到了。一则天明,二来还是怕你,只才还扯扯拽拽,忽然就不见了。”
悟空道:“你既与他叙话谈诗,就不曾问他个名字?”
三藏道:“我曾问他之号,那老者唤做十八公,号劲节;第二个号孤直公;第三个号凌空子;第四个号拂云叟;那女子,人称他做杏仙。”
悟空道:“此物在于何处?才往那方去了?”
三藏道:“去向之方,不知何所,但只谈诗之处,去此不远。”
他同师父看处,只见一座石崖,崖上有木仙庵三字。
三藏道:“此间正是。”
悟空仔细观之,却原来是一株大桧树,一株老柏,一株老松,一株老竹,竹后有一株丹枫。
再看崖那边,还有一株老杏,二株腊梅,二株丹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