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道:“师父,你且睡觉,明日等老孙同你进朝,看国丈的好歹。如若是人,只恐他走了旁门,不知正道,徒以采药为真,待老孙将先天之要旨,化他皈正;若是妖邪,我把他拿住,与这国王看看,教他宽欲养身,断不教他伤了那些孩童性命。”
三藏闻言,急躬身反对悟空施礼道:“徒弟啊,此论极妙!极妙!但只是见了昏君,不可便问此事,恐那昏君不分远近,并作谣言见罪,却怎生区处?”
悟空笑道:“老孙自有法力,如今先将鹅笼小儿摄离此城,教他明日无物取心。地方官自然奏表,那昏君必有旨意,或与国丈商量,或者另行选报。那时节,借此举奏,决不致罪坐于我也。”
三藏甚喜,又道:“如今怎得小儿离城?若果能脱得,真贤徒天大之德!可速为之,略迟缓些,恐无及也。”
悟空抖擞神威,即起身与唐僧说道:“师父坐着,等我施为,你看但有阴风刮动,就是小儿出城了。”
唐僧念道:“南无救生药师佛!南无救生药师佛!”
这大圣出得门外,打个唿哨,起在半空,捻了诀,念动真言,叫声“唵净法界”,拘得那城隍、土地、社令、真官,并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与护教伽蓝等众,都到空中,对他施礼道:“大圣,夜唤吾等,有何急事?”
悟空道:“今因路过比丘国,那国王无道,听信妖邪,要取小儿心肝做药引子,指望长生。
我师父十分不忍,欲要救生灭怪,故老孙特请列位,各使神通,与我把这城中各街坊人家鹅笼里的小儿,连笼都摄出城外山凹中,或树林深处,收藏一二日,与他些果子食用,不得饿损;再暗的护持,不得使他惊恐啼哭。待我除了邪,治了国,劝正君王,临行时送来还我。”
众神听令,即便各使神通,按下云头,满城中阴风滚滚,惨雾漫漫:阴风刮暗一天星,惨雾遮昏千里月。
起初时,还荡荡悠悠;次后来,就轰轰烈烈。悠悠荡荡,各寻门户救孩童;烈烈轰轰,都看鹅笼援骨血。
冷气侵人怎出头,寒威透体衣如铁。父母徒张皇,兄嫂皆悲切。
满地卷阴风,笼儿被神摄。此夜纵孤恓,天明尽欢悦。有诗为证,诗曰:释门慈悯古来多,正善成功说摩诃。万圣千真皆积德,三皈五戒要从和。比丘一国非君乱,小子千名是命讹。
悟空因师同救护,这场阴骘胜波罗。
当夜有三更时分,众神只把鹅笼摄去各处安藏。
悟空按下祥光,径至驿庭上,只听得唐僧还念“南无救生药师佛”哩。
他也心中暗喜,近前叫:“师父,我来也。阴风之起何如?”
三藏道:“救儿之事,却怎么说?”
悟空道:“已一一救他出去,待我们起身时送还。”
长老谢了又谢,方才就寝。
至天晓,三藏醒来,遂结束齐备道:“悟空,我趁早朝,倒换关文去也。”
悟空道:“师父,你自家去恐不济事,待老孙和你同去,看那国丈邪正如何。”
三藏道:“你去却不肯行礼,恐国王见怪。”
悟空道:“我不现身,暗中跟随你,就当保护。”
三藏甚喜,却才举步,这驿丞又来相见。
看这长老打扮起来,比昨日又甚不同,但见他:身上穿一领锦襕异宝佛袈裟,头戴金顶毗卢帽。
九环锡杖手中拿,胸藏一点神光妙。通关文牒紧随身,包裹袋中缠锦套。行似阿罗降世间,诚如活佛真容貌。
那驿丞相见礼毕,附耳低言,只教莫管闲事,三藏点头应声。
大圣闪在门旁,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个蟭蟟虫儿,嘤的一声,飞在三藏帽儿上,出了馆驿,径奔朝中。
及到朝门外,见有黄门官,即施礼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者,今到贵地,理当倒换关文。意欲见驾,伏乞转奏转奏。”
那黄门官果为传奏,国王喜道:“远来之僧,必有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