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时寺中听说到了东土大唐取经僧人,寺中若大若小,不问长住、挂榻、长老、行童,一一都来参见。
茶罢,摆上斋供。
寺僧问起东土来因,三藏说到古迹,才问布金寺名之由。那僧答曰:“这寺原是舍卫国给孤独园寺,又名只园。因是给孤独长者请佛讲经,金砖布地,又易今名。
我这寺一望之前,乃是舍卫国,那时给孤独长者正在舍卫国居住。我荒山原是长者之只园,因此遂名给孤布金寺,寺后边还有只园基址。
近年间,若遇时雨滂沱,还淋出金银珠儿,有造化的,每每拾着。”
三藏道:“话不虚传果是真!”
又问道:“才进宝山,见门下两廊有许多骡马车担的行商,为何在此歇宿?”
众僧道:“我这山唤做百脚山。先年且是太平,近因天气循环,不知怎的,生几个蜈蚣精,常在路下伤人。
虽不至于伤命,其实人不敢走。山下有一座关,唤做鸡鸣关,但到鸡鸣之时,才敢过去。那些客人因到晚了,惟恐不便,权借荒山一宿,等鸡鸣后便行。”
三藏道:“我们也等鸡鸣后去罢。”
师徒们正说处,又见拿上斋来,却与唐僧等吃毕。
此时上弦月皎,三藏与悟空步月闲行,又见个道人来报道:“我们老师爷要见见中华人物。”
三藏急转身,见一个老和尚,手持竹杖,向前作礼道:“此位就是中华来的师父?”
三藏答礼道:“不敢。”
老僧称赞不已。
因问:“老师高寿?”
三藏道:“虚度四十五年矣,敢问老院主尊寿?”
老僧笑道:“比老师痴长一花甲也。”
悟空道:“今年是一百零五岁了,你看我有多少年纪?”
老僧道:“师家貌古神清,况月夜眼花,急看不出来。”
叙了一会,又向后廊看看。
三藏道:“才说给孤园基址,果在何处?”
老僧道:“后门外就是。”
快教开门,但见是一块空地,还有些碎石叠的墙脚。
三藏合掌叹曰:“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只园千古留名在,长者何方伴觉罗?”
他都玩着月,缓缓而行,行近后门外,至台上又坐了一坐。
忽闻得有啼哭之声,三藏静心诚听,哭的是爷娘不知苦痛之言。
他就感触心酸,不觉泪堕,回问众僧道:“是甚人在何处悲切?”
老僧见问,即命众僧先回去煎茶,见无人方才对唐僧悟空下拜。
三藏搀起道:“老院主,为何行此礼?”
老僧道:“弟子年岁百余,略通人事。每于禅静之间,也曾见过几番景象。若老爷师徒,弟子聊知一二,与他人不同。若言悲切之事,非这位师家,明辨不得。”
悟空道:“你且说是甚事?”
老僧道:“旧年今日,弟子正明性月之时,忽闻一阵风响,就有悲怨之声。
弟子下榻,到只园基上看处,乃是一个美貌端正之女。我问他:‘你是谁家女子?为甚到于此地?’
那女子道:‘我是天竺国国王的公主。因为月下观花,被风刮来的。’
我将他锁在一间敝空房里,将那房砌作个监房模样,门上止留一小孔,仅递得碗过。
当日与众僧传道,是个妖邪,被我捆了,但我僧家乃慈悲之人,不肯伤他性命。
每日与他两顿粗茶粗饭,吃着度命。
那女子也聪明,即解吾意,恐为众僧点污,就装风作怪,尿里眠,屎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