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疑惑,不是买办脱了空,迟些日子,就是买的不是正经货,弄些使不得的东西来搪塞。”
探春、李纨都笑道:“你也留心看出来了。脱空是没有的,也不敢,只是迟些日子,催急了,不知哪里弄些来,不过是个名儿,其实使不得,依然得现买。
就用这二两银子,另叫别人的奶妈子的或是弟兄哥哥的儿子买了来,才使得。若使了官中的人,依然是那一样的。
不知他们是什么法子,是铺子里坏了不要的,他们都弄了来,单预备给我们。”
平儿笑道:“买办买的是那样的,他买了好的来,买办岂肯和他善开交,又说他使坏心,要夺这买办了。
所以他们也只得如此,宁可得罪了里头,不肯得罪了外头办事的人。姑娘们只使奶妈子们,他们也就不敢闲话了。”
探春道“因此我心中不自在。钱费两起,东西又白丢一半,通算起来,反费了两折子,不如竟把买办的每月蠲了为是。
此是一件事。第二件,年里往赖大家去,你也去的,你看他那小园子,比咱们这个如何?”
平儿笑道:“还没有咱们这一半大,树木花草也少多了。”
探春道:“我因和他家女儿说闲话儿。谁知那么个园子,除他们戴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从那日,我才知道,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
宝钗笑道:“真真膏粱纨绔之谈。虽是千金小姐原不知这事,但你们都念过书,识字的,竟没看见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不成?”
探春笑道:“虽也看过,那不过是勉人自励,虚比浮词,哪里都真有的?”
宝钗道:“朱子都有虚比浮词?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办了两天时事,就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虚浮了。你再出去,见了那些利弊大事,越发把孔子也看虚了!”
探春笑道:“你这样一个通人,竟没看见《姬子》书?当日姬子有云:‘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
宝钗笑道:“底下一句呢?”探春笑道:“如今只断章取意。念出底下一句,我自己骂我自己不成?”
宝钗道:“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难为你是个聪敏人,这些正事,大节目事竟没经历,也可惜迟了。”
李纨笑道:“叫了人家来,不说正事,你们且对讲学问!”
宝钗道:“学问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
三人只是取笑之谈,说笑了一回,便仍谈正事。
探春又接着说道:“咱们这园子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利息。
若此时也出脱生发银子,自然小器,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事。若派出两个一定的人来,既有许多值钱之物,一味任人作践,也似乎暴殄天物。
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诚,能知园圃事的,派准她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她们交租纳税,只问她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