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忙止泪,反劝贾琏:“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她死,是她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反觉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罢,岂不省事?”
贾琏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湘莲快去。湘莲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
湘莲反扶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方告辞而去。
出门无所之,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来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
正走之间,只见薛蟠的小厮寻他家去,那湘莲只管出神。那小厮带他到新房之中,十分齐整。
忽听环佩叮当,尤三姐从外而入,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泣道:
“妾痴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妾今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相见矣!”
说着便走。湘莲不舍,忙欲上来拉住问时,那尤三姐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说毕,一阵香风,无踪无影去了。
湘莲警觉,似梦非梦,睁眼看时,哪里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跏腿道士捕虱。
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
柳湘莲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随那道士,不知往哪里去了。
话说尤三姐自戕之后,尤老娘以及尤二姐、贾珍、尤氏并贾蓉、贾琏等闻之,俱各不胜悲痛伤感,自不必说,忙着人治买棺木盛殓,送往城外埋葬。
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迷性不悟,尚有痴情眷恋,却被道人数句偈言打破迷关,竟自削发出家,跟随疯道人飘然而去,不知何往。
后事暂且不表。
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中甚喜,正自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治屋办妆奁,择吉日迎娶过门等事,以报他救命之恩。
忽有家中小厮见薛姨妈,告知尤三姐自戕与柳湘莲出家的信息,心甚叹息。
正自猜疑是为什么原故,时值宝钗从园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
“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尤三姐,她不是已经许定了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了的?
这也很好。不知为什么自刎了。那柳湘莲也出了家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
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活该不是夫妻。
妈所为的是因有救哥哥的一段好处,故谆谆感叹。如果他两人齐齐全全的,妈自然该替他料理,如今死的死了,出家的出家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
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损了自己的身子。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妈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不然,倒叫他们看着无理似的。”
母女正说话之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未干。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