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素知凤姐手脚大,贾琏的闹鬼,所以死拿住不放松。鸳鸯只道已将这项银两交了出去了,故见凤姐掣肘如此,便疑为不肯用心,便在贾母灵前唠唠叨叨哭个不了。
邢夫人等听了话中有话,不想到自己不令凤姐便宜行事,反说:“凤丫头果然有些不用心。”
王夫人到了晚上叫了凤姐过来,说:“咱们家虽说不济,外头的体面是要的。这两三日人来人往,我瞧着那些人都照应不到,想是你没有吩咐,还得你替我们操点心儿才好!”
凤姐听了,呆了一会,要将银两不凑手的话说出,但是银钱是外头管的,王夫人说的是照应不到,凤姐也不敢辩,只好不言语。
邢夫人在旁说道:“论理,该是我们做媳妇的操心,本不是孙子媳妇的事。但是我们动不得身,所以托你的,你是打不得撒手的。”
凤姐紫涨了脸,正要回说,只听外头鼓乐一奏,是烧黄昏纸的时候了,大家举起哀来,又不得说,凤姐原想回来再说,王夫人催她出去料理,说道:“这里有我们的,你快快儿的去料理明儿的事罢。”
凤姐不敢再言,只得含悲忍泣的出来,又叫人传齐了众人,又吩咐了一会,说:“大娘婶子们可怜我罢!
我上头捱了好些说,为的是你们不齐截,叫人笑话。明儿你们豁出些辛苦来罢。”
那些人回道:“奶奶办事,不是今儿个一遭儿了,我们敢违拗吗?只是这回的事上头过于累赘。
只说打发这顿饭罢,有的在这里吃,有的要在家里吃;请了那位太太,又是那位奶奶不来。诸如此类,那得齐全?
还求奶奶劝劝那些姑娘们不要挑饬就好了。”
凤姐道:“头一层是老太太的丫头们是难缠的,太太们的也难说话,叫我说谁去呢?”
众人道:“从前奶奶在东府里还是署事,要打要骂,怎么这样锋利,谁敢不依?如今这些姑娘们都压不住了?”
凤姐叹道:“东府里的事,虽说托办的,太太虽在那里,不好意思说什么。如今是自己的事情,又是公中的,人人说得话。
再者,外头的银钱也叫不灵,即如棚里要一件东西,传了出来,总不见拿进来,这叫我什么法儿呢?”
众人道:“二爷在外头,倒怕不应付么?”凤姐道:“还提那个!他也是那里为难。第一件,银钱不在他手里,要一件得回一件,那里凑手。”
众人道:“老太太这项银子不在二爷手里吗?”凤姐道:“你们回来问管事的,便知道了。”
众人道:“怨不得!我们听见外头男人抱怨,说:‘这么件大事,咱们一点摸不着,净当苦差。’叫人怎么能齐心呢?”
凤姐道:“如今不用说了,眼面前的事大家留些神罢。倘或闹的上头有了什么说的,我和你们不依的。”
众人道:“奶奶要怎么样,我们敢抱怨吗?只是上头一人一个主意,我们实在难周到的。”
凤姐听了没法,只得央说道:“好大娘们!明儿且帮我一天,等我把姑娘们闹明白了,再说罢咧。”众人听命而去。
凤姐一肚子的委屈,愈想愈气,直到天亮,又得上去。要把各处的人整理整理,又恐邢夫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