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眼前一切。
她如今再度来到贫民巷,那些人的脸上依旧是麻木不堪的表情,当年垮塌的房屋在经过几年的人口流动之后,再次重新搭建起来,在老式而破旧的房屋里面已经住进去了其他人,那些人忙忙碌碌,脸上是一成不变的麻木。
岁月总是这样无情,不管你留下过什么痕迹,在过去了一定的年限之后,那些痕迹都会被尽数抹去。
新住进去的人渐渐被贫民巷里面的人给同化了,小孩子脸上尚且还能带着几分真切的快活的笑意,而成年人脸上满是麻木,他们仿佛早已经明白,不论自己怎么努力,即便勉强留在京城,也依旧成不了他们伺候的那些人。
他们成不了京城人,他们勉强留下来,也不过是碌碌无为的蝼蚁。
云归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涩弥漫在口中,在玩耍的小孩子看见她,都围过了来。
尽管糖葫芦的价钱不高,但是对于他们那每一文钱都斤斤计较的爹娘来说,这并不是会平常买给他们吃的东西。
小孩子总是这样,尚且不会掩饰自己蓬勃的欲望,他们的那些小心思总是这样的显而易见。根本不用多猜,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见人围上来,云归后退一步离开了,这并非是因为她不想和那些孩子相处,而是她看见有些路过的成年人那虎视眈眈的模样。
云归向来寡言,不喜欢多说,也不太爱与他人交流,却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上一世,从她成为妙明居士直到她死的那一天,三十年间来,向她寻求帮助的人络绎不绝,从早上开门到她晚上闭门,一天少说得见接待二三十个人。
三十年,一万多天,接待的人不说上百万也有几十万。
她不知道见过了多少人,不知抚慰了多少人的心情。
当一个人见的人多了之后,她都不用去细细揣摩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只需要扫一眼便会知道大部分人的性格。
她被迫看清了事实,看透了人心,这才是她这一世不大愿意和人交流的原因。
当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东西,那么她会逐渐选择封闭自己——唯有封闭自己,才能够尽可能少的受到他人影响。
云归只扫了一眼,便知道那些人到底想要什么。
不外乎是想抢劫自己。
她身上衣穿的是秦老板专门定制的仆役装,虽然是仆役装,可长恨歌毕竟算是风雅场所,不能弄出些不好看的污了客人眼睛,所以,无论是款式还是布料,都是捡好的选择。
因此,非但没有透露出一种穷酸来,反倒显得比这贫民巷里面的大部分人要好得多。
如今她的外表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模样,小小的一个孩子,还能够把他们几个成年人怎么样不成吗?
倘若自己身上真的没钱,他们还可以把自己转手一卖到别的地方,这年头买卖良家子虽然犯法,但是查证困难,他们真的做什么了,到时候追查起来,也未必会有人肯说实话。
在这,她不过是,一个无亲无靠的小姑娘,纵然修竹公子答应明天带她走,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她用着顺手而已。
她失踪后,修竹公子未必会难受,也未必会来找她。
找一个仆从花费的力气与银两,还不如重新买个呢。
何况,她被卖过一回,卖身契还在修竹公子手上。
这年头,勾栏瓦肆里待的都是贱籍,官府可不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