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闻言,只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虞这个稍微抬首,目光已能震摄世人的男孩,如今会心灰意懒至此,再者,她还发现,阿呆在说这番话时,他曾在寿宴时双目所流露的惊世剑光,竟已消失无影无踪……
剑,已在他的心中黯然了……
眼前的他,仅是一个再无英雄神采、自暴自弃的——凡人。
青儿感到万分可惜,想不到落难的英雄,如同是一柄锈了的剑,惟是,对幕夫人的一颗心,他仍是相当珍惜。
“我相信娘的在天之灵,也很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然而,人与人之间,总像有某些特殊的缘或吸引力,纵然她和他相处不多,纵然他在逃避她,后来,他终于发觉,他还是无法逃避她。
无法逃避一段欲断难断的情。
今夜的雨,不单打在阿呆与青儿身上,也打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此刻正暗暗站在竹林另一个黑暗角、看着阿呆及青儿的人。
他,浑身也同样给雨水打得湿得无可再湿,他那头本来梳理整齐的头发,早已散了下来,刺进他的眼睛里俊脸里,可是,他的神情却一点也不颓丧,相反,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翌日,当殷破前往为幕夫人的灵堂上香之时,他便发现,一个人正蜷缩在角落里,他尽然一夜未睡。幕青也走了过来,今天是去寺庙祭拜亡魂的日子。三人收拾停当便出发了,幕隆身体不适并没有一同随行。
祭拜之后,走出寺庙,赫然响起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高声呼道:“我早已说过,你丈夫是没得救了!你快替他办身后事吧!不要再来烦我!”
殷破与青儿闻声顿觉纳罕,不约而同朝话声所传的方向眺去,阿呆却仍旧漠然。
二人放眼一望,只见寺庙旁有一个摊档,侧面竖着一个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卜’字。正坐着一男一女,那个女的,一看便知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而那个男的,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眯着双眼,是个瞎子,正在给人摸骨看相。
那妇人乍闻自己的丈夫没救,急得哭了出来,泪如雨下的哀求:“摸骨公,我丈夫向来是好好先生,不该会如此短命啊。而且我们夫妇俩膝下犹有二子二女,我丈夫若是死了,你教我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子女,该怎么活啊?摸骨公,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
那妇人哀恳相求,声泪俱下,状甚可怜。那摸骨圣手只是摆手摇头,无奈道:“人生在世,天命有长。你夫命数已尽,,纵然是使劲浑身解数也终是徒劳。”
“不,摸骨公。如果我回去也只是看着他死去,那我不若就跪在你跟前,求求你大发慈悲,试试有什么方法可以转运续命,救救我丈夫……”
青儿一面看,一面只感到无限酸楚,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不过能像这个妇人这般有情有义也真是不多……
那摸骨圣手犹是毫不动情,冷冷道:“天命难违……”
天命难违?难道人的一生真的要看天命?
殷破从不相信这些,他只相信自己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握。于是走上前道:“这位先生,岂能轻言命数。你怎知道天机如何?依我看,先生多少有些虚言妄断!这位大嫂,人言岂能尽信?别太伤心!”
那摸骨圣手依旧正襟危坐。即使明知殷破在揶揄自己,也不愠不恼:“听公子声音,年方十八上下。声音充盈而饱满,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气息平和,显然心无忧虑。衣食无忧也就无法感受疾民之苦。”
殷破一愣,那术士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说个八九不离十,看来真是个高人。于是言语也变的谦和起来:“先生莫怪,我只是觉得人的命数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能寄托于虚妄!”
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掌,轻轻一笑:“先生不妨看看我的命数如何!”
“偏听则信,偏听则明!公子既然不信,又何必相试?”
“所信者,听也,而听犹不可信。说说又如何?我又不会少份钱。”
摸骨先生一怔,这公子话里有话。自己不摸倒显得心虚,也坐实了骗吃骗喝的盘,于是不在推脱,只觉自己所摸的手,骨格异常柔软……
摸着摸着,脸现疑惑之色,紧接着便是惋惜之情。
殷破看着分明,“怎么,看先生的脸色,似乎摸到了不同寻常的状况。”
摸骨先生并没有反驳,只是脸色十分的凝重。
“你天生骨格霸道、倨傲。日后必成一个------王者!”那摸骨圣手一面摸,还在一面推敲。
王者?
一直静默、对此事爱理不理的天戈,亦微微动容。
那摸骨圣手空洞的两只眼睛,遽地泛起一丝同情之色,奇怪!他不是瞎了了吗?而且生性自负,为何会一反常态?流露同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