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黎明前的天最黑暗,天色无光,冬日凌晨雾蒙蒙的,也看不清是谁。
我只是觉得这人无聊了些,这么好的时间不拿来睡觉,啥也看不清干巴巴的站在那,思考人生吗?
顾不上多吐槽他,丁二急匆匆出来,看见我的身影就喊:“文大夫,王家娘子不大好了。”
嘴里的糖还没化,我戴上口罩就随他进去了。
王家娘子就是那位孕妇,她从出现症状到今天是第四天,因为负荷了另一条小生命,所以她的身体虚弱得很快。
时间没错,这村子里的人染病的时间并不是雪灾之后,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了症状,村里的人也都当了普通风寒处理。
正是这场雪灾,让时珍馆提前发现了这个病的不寻常。若是不然,年初一过后开始走街串户,后面封锁的可能就不止这个村子了。
我过去时,王娘子躺在床上浑身抽搐,呼吸不畅,原本休息了的几名护理戴着手套按住了她的四肢。
先探了她的脉象,拉上帘,让他们将她侧面扶起。
我一面在她的腰阳关、哑门、百会、阴交、神阙、曲池、风池下针,一面吩咐丁二:“关元、足三里三分力按压。”
一套下来,王娘子停止了抽搐,我轻捻取针,交代:“准备参附正气散,生姜五片,大枣两个,一碗煎半碗服。”
有人去了,把她身体方正,拉开帘子,屋子里的病人们都被惊醒了,神色担忧的半坐起来查看情况。
我出声安抚道:“没事了,大家休息吧。”
天逐渐亮了,消杀完我回到耳房,整理病例。
然后摆出我的瓶瓶罐罐,各种试剂,用采集来的病人血液、体液开始捣鼓实验。等我搭建完整个实验流程,丁二敲了门叫我吃早饭。
吃饭在外面一个单独的屋子里,等我吃完回来应该就能分析出结果了。
我先去洗个了冷水脸,随手拿了根带子把披散的头发绑在颈后,然后才去吃我进村以来的第一顿饭,吃完出来再去正堂给重症病人们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现在还不清楚病毒构成来源,我们只能给他们采取最保守的治疗,但这样效果不大,长期下去只会愈加恶化,更难控制。
例行消杀回到耳房,结果已经有了。联系大家出现症状的时间,以及大家的每日行程,我判断这次疫病的传播途径,应该是飞沫、体液。
这说明我们前面采取的防护措施都是有效的,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不过有一点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之前抽取血液样本的那几个人,我并没有在这个村子里见到。
他们的血液里,也确实极少量的含有与这些村民同样的致病成分。
如果他们是与这些村民接触导致被感染了,那么应该也具有传染性才对,但与他们长时间接触过的我,到现在也没有被感染的迹象。
我抽取了一管自己的血液,进行分析,不出意外,我没有那么大的金手指,我的体内不存在抗病基因,也就是俗称的抗体。
“乓乓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丁二,第二例重症病人发急症了。
这次是位老人,已经意识不清了,嘴里还在喃喃念着经文似的东西。
这个时代没有呼吸机这种利器,一旦病人出现自主呼吸困难的症状,我都只能通过银针刺激穴道,配合药物来强制调动他们的呼吸机能。
几个护理还做不到这个程度,这就意味着一旦出现多人同时急症,我就会顾此失彼。大夫人数不够用,朝廷的医疗队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老人情况稳定之后,我换掉口罩手套,消杀完毕,取了病例本直奔村口,叫来了昨天那位军官。
军官站在隔离带上,许是看见了我眼底的青黑,有些不忍道:“现在我不能放你出来。”
“我没想出去。”我张口反驳,不远处有几个村民在观望,我只能缓着脾气压低声音:“我只想知道朝廷的医疗队什么时候能到?”
“现在祠堂里有二十位重症患者,朝夕村有四百多名轻症,随时有向重症转移的风险。”我深吸一口气:“若是他们有多人同时发症,我不是孙猴子,没有七十二道分身。”
不管他们这里有没有孙悟空的传说,意思到了就行。
拿出身上携带的消毒喷雾,将病例本翻转喷了个遍,扔到村外:“这上面是朝夕村所有病患的病例,外加我的一些结论批注。劳烦大人上交,让大家好好研究研究,集思广益。”
说完看向病例本才发现,我把它扔到了正走过来的南胥瑾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翻看了几页,随即看向我的眼神深邃复杂,我有些尴尬的抬手隔着手套口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