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意料之外的买卖，周宽还是有弄不明白的地方。

平常那些买卖，周宽只是忙活，如果黄亮和另一方老板不主动搭话，他就也乐得一个人清闲。

现在他是主动找了个抽烟的借口出来旁敲侧击。

跟金钱扯上关系，又是行政单位，别临了临了最后这买卖上栽了。

周宽提前把烟准备好，也是不想在细节上栽，这样可以用烟民身份拉近点关系。

虽然他知道这次黄亮的积极主动性高过为了钱合作的那些次。

但他还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这地儿官方名字是信息中心，机器所在的大厅叫信息大厅，也就是说，理论上应该配备了信息科技类部门。

更奇怪的是，机器明显是新的，而且都硬件上安装到位，连网线、交换机等等都部署好了，偏偏没有系统。

正常安装机器时，就应该顺便装系统才对。

以上这种种问题都令周宽奇怪，所以他想从黄亮这里得到些答案。

不用知道多详细的内幕，只要能确保安心拿钱就行。

只不过令周宽没想到的是，到眼下这会儿，黄亮居然还比他更积极主动，反过来打探他的口风了。

周宽脑子里念头极速闪动。

一一过滤出自己身上的优势，诸如：技术、友好、有原则、遵守规则……

想着这些，周宽面上不露声色，像是顺嘴一样答了句：“也就这几天的样子，得走了。”

闻言，黄亮面皮一动：“哦？”

然后斟酌着说：“周老弟这是要高升了？”

目光不由得飘向了周宽脸上。

感受到了黄亮的目光，周宽低垂下眼帘，满不在意地说：“还不确定。”

说完吸了口烟，吐出了个漂亮的烟圈儿。

看着这一幕，黄亮心里基本断定周宽是要高升离开白华，面上笑容又热切了三分，嘴上却说：“周老弟这能力肯定没问题。”

然后果断转移话题，笑呵呵地说：“等搞完，赏脸去我那摊子喝杯茶。”

“也行。”周宽轻轻颔首。

“……”

两人东拉西扯的唠了会，中途黄亮见周宽老是打哈欠，很有眼力见的说自己去买点饮料来提神。

这也是周宽有意为之，他见黄亮没有说明的想法，就换了思路。

黄亮走后，周亮主动去散烟给门卫大爷，攀谈起来。

跟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门卫大爷交流，周宽其实更谨慎一些。

门卫大爷很健谈，抽着中华，面色略有享受：“现在硬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这年纪也不大，都抽上中华了。”

“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花钱没个把门。”周宽笑着说。

“……”

唠了几句，大爷很主动提到了一些事情：“我们这里说是要搞什么大升级了，指不定我都得下岗。”

“还能不用人了？”周宽佯装不解。

大爷摆摆手，说：“也不是，说是要搞什么信息化。”

“就你现在搞得那个信息大厅就是主要部分，那都是新装修出来的。”

周宽稍加思索，干脆直言不讳：“我还奇怪了，白华哪来这么大的场面，700多台新电脑啊。”

“不过怎么要搞信息化了，还让外人来装这个那个的？”

闻言，大爷看了眼周宽，笑呵呵地说：“你也不清楚吧，这就对了。”

然后才道出缘由：“这事情我这见天守门的都没搞清楚，各人说法；

说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原来不是这个计划，就今天下午忽然改了，折腾了半天没人办得到；

他们那些管这个的，说实在不行去省城找人过来赶紧解决，但又嫌麻烦，没想到晚上你就过来搞定了。”

“我看那个小张科长心情都一下好了很多。”

周宽听了个大差不差，嘴上说：“我这完全是稀里糊涂，你也看到了，我跟黄老板混口饭吃。”

“我看是黄老板跟你混口饭吃吧。”大爷瞄了眼周宽，一语道破。

周宽连连摆手：“大爷这是太看得起我了，没有黄老板，我上哪有活。”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可看不懂。”大爷顺嘴说着。

“……”

按照大爷的说法，基本上周宽猜测的一些可能差不远。

行政单位就这样，总有一些外人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操作。

要是挖根究底，涉及到的东西就很多了，诸如管辖、掌控、从属、主动、利益、财政等等乱七八糟的。

大概就是，南丘或者更上面分派了项目，具体到白华就是要搞个信息化工程；

其中最起码有个项目是信息大厅。

原来的计划估摸着这750台机器的系统安装都有另外的说法。

按照市场行情那么一划拉，报个几十万安装维护费用不要太简单。

明明是统一采购的品牌机器却不装系统，又有一个明显很特别的系统要安装，这里面的道道就弯弯绕了。

就周宽寻思，大概率是上级单位想要来视察进度。

这旮旯连电脑都不能正常使用，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

至于黄亮一定要‘舔’这个单位，就算刨除其它所有原因，也至少有一条，他那网吧跟这单位本身就有千丝万缕的纠葛。

总之，就目前的信息，这买卖的水在周宽的角度不算浑。

无非是单位的技术活他们自己搞不定，请外面的师傅来，最后没办法落到了周宽头上。

至于为什么这么紧急了还一定要在白华找人，一句话：熟人好办事。

有些事情不新鲜，但摆不上台面的。

差不多时，黄亮骑着摩托车突突突的回来了。

拉回来半箱红牛半箱矿泉水。

这是之前所有买卖中，黄亮都不曾额外考虑的事情。

周宽也适时进了大厅，跟刘念一起忙活起来。

…………

750台机器，如果按照平均每分钟能改完一台机器的BIOS引导来说，得12.5小时。

当然，实际上效率要高得多，因为同时可操作空间很大。

按照周宽之前在梦幻网吧那次的极限速度，平均每分钟差不多能搞定十一二台。

现在是周宽跟已经愈发熟手的刘念两人搞，环境虽然不是很理想，但效率也不差。

从9点完成服务端设置开始第一台装机，到11点多，全部机器都进入了安装流程。

其中有大半机器完成了安装。

十点多的时候叫张科的小青年又进来看了一圈，见很多机器都已经完成了操作系统安装，神态中透着十分满意和十分轻松。

11点50，周宽开始重装被预先设置成服务端的机器系统，保持跟其它所有机器一致。

0点15，一切收尾。

尽管是行政单位，但结账跟之前所有买卖没什么两样，那位张科当场就给了6沓钞票。

流程比那些网吧更正规，周宽都可以自己去报税。

这桩买卖黄亮从头陪到尾，在张科将大家送到大门外道别后，黄亮做了个手势：“坐我车？”

“俩人不太方便，我叫车过来了。”周宽笑着婉拒，早在来的路上，他就特地留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

黄亮也没强求，笑着道：“我那摊子见。”

然后压低声音说：“周老弟一定得来，我得好好谢谢你。”

“好。”周宽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