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黑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最了不起的人都是在死了之后才有名声,生前有名都没什么了不起。”父亲一听这话立刻说:“你有点飘了。”咸黑立刻说:“死后扬名可以让子孙受益无穷。”父亲说:“你觉得主上还会来吗?”咸黑说:“应该不会来了吧!人家可是万乘之主,怎么可能屡次屈尊来见我呢?”父亲说:“万一主上那么做呢?”咸黑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可能就不得不去给主上效力了。”父亲说:“为何?”咸黑说:“人不宜自贵啊!”父亲说:“我以为学会了一身本事便可以为所欲为,没想到你还是如此谨小慎微。”咸黑说:“但愿主上回去之后把我忘了。”帝喾回到大内,立刻传恒久来见,恒久拱手说:“主上,还顺利吗?”帝喾显得很沮丧,说:“他不愿意出来辅佐我?”恒久说:“天下的贤人没有不想有机会展现平生所学,不应该有顾虑。”
帝喾说:“能有什么顾虑呢?”恒久说:“你担心他成了勾龙,难道他自己不担心变成勾龙吗?”帝喾一听这话即可说:“我向他请教的问题就是如何避免成为第二个高阳。”恒久说:“如果他今日教你如何杀那个可能成为勾龙的人,多年之后他成了刀下之鬼,故事一定会惊醒后来的许多人。”帝喾说:“你说我该怎么办?”恒久说:“你先给他的父亲一个封号,这样他就进入了上流社会,他就是再想低调也不能了。”于是咸黑的父亲被封为荣誉侯,咸黑被授予实职,转换财务。咸黑带着父亲来大内谢恩,帝喾说:“让你主管财务,也算是没有违背你的本行,如果你能够帮我打理好这一领域的事,我一定不吝封赏。”咸黑的父亲说:“主上,犬子擅长理财,从来不为钱财所困,如果主上真的可怜我们,就让干一段时间之后允许他去职回家。”
一听这话,惹得帝喾怒火中烧,说:“你这老儿好不识抬举,不在乎我的赏赐,在乎我的刑罚吗?”咸黑匍匐在地,说:“家父生在贫贱之家,长在草莽之间,并不知道上流社会的礼仪,今日冲撞了主上,万望赎罪。”帝喾说:“你放心,只要好好当差,你得家人就平安无事。”一听这话,咸黑冷汗下来了,立刻说:“主上放心,臣竭尽所能,报答主上的知遇之恩。”上任之后没多久,他就发现朝廷存在严重的浪费,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整理账目,最后给提天子上了一道奏疏,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详细说明,帝喾看了大惊,立刻把锡和进叫来,说:“你们二位看看吧!”锡和进凑过来一看,锡立刻说:“臣知罪了。”帝喾说:“你怎么办?你要辞职吗?”锡说:“以天下之大,天子之尊,支出大一些,不是理所应当吗?臣之所以说知罪,是因为臣没有办法尽量少花钱,仍能够维持天子的体面。”
帝喾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锡说:“臣觉得咸黑大人初入朝廷,还以为是在经营自家的那点小买卖,所以才会大惊小怪。”帝喾面色阴沉,说:“我也做过生意,怎么就没有这个问题呢?”锡立刻说:“你是先君帝芒的重孙,且长在豪门勾龙的家里,自然跟他不一样。”帝喾说:“我也做过小本生意。”锡说:“可你接手天下的时候,已经不是做小本生意的人了。”帝喾说:“有空让你们好好聊一聊这个问题。”次日朝会结束,锡和进以及咸黑与恒久二人被请到偏殿议事,大家落座之后,帝喾把咸黑的奏疏拿出来,说:“咸黑大人,有人说你是做小本生意出身,根本不知道天下之大,天子之尊。”咸黑说:“臣行走四方,大户人家见过不少,各地诸侯以宾客之礼相待,之所以现在仍做小本生意,是因为臣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散掉一部分财产。”
帝喾说:“为什么要这也做?”咸黑说:“财产是许多人需要的东西,把别人的需要攥在手里,而你有不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他们,你就会得罪很多很多人,有那么多人诅咒你,你能好的了吗?”帝喾一听不禁感觉浑身像长了刺一般,咸黑说:“对于天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聚财,而是聚人。人民拥戴,你才是天子,如果子民恨不得与你同归于尽,你怎么能安享富贵呢?”锡拱手说:“天子之所以是天子,庶人之所以是庶人,这都是在生前已经注定。”咸黑说:“上天给你的东西,如果你不加珍惜,你认为不会触怒上苍,触怒了上苍不会有后果吗?”锡说:“主上,这个人分明是想假借天子以挟制天子。”咸黑说:“大家小家都是家,一般人家都知道物力维艰,天子之下就可以任意挥霍?一般人家都是亲自生产,而如今天子一家都是吃别人种的粮食。天子乃民之父母,子女进献的东西,不该想想他们的辛苦吗?”
锡说:“子女侍奉父母以孝,臣子侍奉父母以忠,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如今你分明是借臣民之后抱怨主上挥霍。”咸黑说:“这么说你在此咆哮是为了维护主上的声誉?”锡说:“当然。”咸黑说:“父母如果要打孩子,一般的打可以坦然受之,如果打的特别厉害,就该逃走。死在父母手上,是陷他们于不义。由此看来父母如果重伤子女,甚至弄死他们是违背天道的事。”听到这里,进再也忍不住了,说:“你想说主上违背天道?”咸黑说:“主上圣明如镜,臣的想法你一定了然于胸,你如果觉得臣的法子可用,臣愿意进权力完成任务,如果你认为臣的法子不可用,臣愿意让出现在的位置,你可以选择锡和进两位大人心仪的人来接任。”帝喾说:“恒久,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恒久拱手说:“主上,臣也觉得天子之家虽大,天子之位虽尊,可如果不能精打细算,恐怕也会入不敷出,陷入困境。”
帝喾说:“有理由吗?”恒久说:“当然有,天子之家如果花费有限,在诸侯以及子民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他们就比较容易接受天子的存在。如果天子之家花费巨大,超出了诸侯和子民的忍受范围,他们就会离心离德,对天子有许多怨恨。”进说:“主上,这个人与咸黑一个鼻孔出气,一定有阴谋。”恒久说:“你与锡大人一个鼻孔出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请问你们是不是有更多的阴谋。天子之家,精打细算,你们怎么就受不了呢?是不是你们在背地里干了许多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事?”锡说:“你信口雌黄、恶意造谣。”帝喾站起来说:“好了,我意已绝,咸黑大人,你可以先拟一个改制的方案,让大家讨论,如果可行,就按照你说的办。”咸黑拱手说:“臣遵旨。”离开大内回到家里,父亲就把咸黑训了一顿,说:“你怎么一上任就得罪人呢?你难道不知道吗?锡和进在朝中盘踞多年,得罪了他们,就是得罪司命之神。”
咸黑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父亲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曾想过许多人有可能被你连累?”咸黑说:“父亲放心,我仔细的揣摩过了,当今天子是一个明白人。”父亲长叹一声不再言语,恒久与天子在后山散步,帝喾说:“你觉得咸黑这个人说的话可信吗?”恒久说:“主上以为呢?”帝喾说:“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向你请教。”恒久说:“他如果做一件事,满朝文武无一反对。这才是真正值得怀疑的。锡和进把持朝廷也有些日子了,难免在一些事情有瑕疵,你应该放手让咸黑去做,真的翻出什么问题,你他们赦免了,也算是仁至义尽。”帝喾点点头说:“就这样办吧!”进来到锡的府上,说:“我感觉主上是偏向支持咸黑呢?为什么你还要坚持反对呢?”锡说:“咸黑要改制,如果朝中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主上会怎么想?”
进说:“你是做戏给主上看?”锡说:“也不完全是这样,咸黑改制,意味着我们过去的许多问题都会被翻出来,就算是没有被治罪,官位怕是保不住了。”进说:“这个你多虑了。”锡说:“为何这么说?”进说:“改制会触及许多问题,这意味着许多机构都要听咸黑的安排,如此一来咸黑的权力可就大了。恒久与咸黑一个鼻孔出气,难道他不需要有人帮助他制衡咸黑吗?我们这一次肯定有惊无险。”锡笑着说:“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进说:“我们还是应该尽全力去反对咸黑改制。”锡说:“你变得够快啊!”进说:“做戏一定要做的逼真,如果让主上看出破绽,我们怕是难以善终了。”明日朝会结束,帝喾带着四位近臣登上了后山,他说:“你们都是我得左膀右臂,希望此次改制能够成功。”咸黑说:“臣深知改制之难,如果臣不能完成使命,能不能只杀我一人,放过我得家小。”
帝喾说:“你看着风和日丽,为何说出这样丧气的话,难道我得朝廷真的黑到让你绝望的地步了?”咸黑说:“主上,这件事真是太难做了。”咸黑说:“你先尝试去做,如果需要帮手我会帮你物色,如果遇到障碍,我会帮你清理。”有了天子的这番话咸黑顿时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咸黑提供的方案大意思就是要控制成本,提高效率。想要促成这件事需要裁汰冗员,把一些得力的人推到合适的位置上去。这一拨改制受到冲击的首先是一些得到祖上恩荫的人,这些只拿薪水,许多人不去衙门当差,去了的人也不老老实实办差,只是在哪里聚众玩乐。子民若是进了衙门,不由分说就会被他们一通呵斥,子民没有机会把需要解决的问题说出来,就被轰了出去。到收税的时候,差役们如狼似虎,他们就像是蝗虫路过农田一样,一去庶民之家,哪里就会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