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两边的装束完全一致,没有,或者说至少诺亚没看出来有任何能区分他们的标记。他们根本也没有任何防护,每个人都赤着上身,展示着发达的肌肉。
与刚才一样,两队角斗士一同向看台行礼,又互相举起武器致意,接着便呐喊着互相冲向对方,金铁交击声顿时响成一片。
打从一开始,场面就一片混乱,诺亚根本区分不了对阵的双方。不止一次,他以为两个角斗士该是同一队的,可那两人见面便用短剑打招呼;又或者在他看来该是局部的三对一,其实却是场势均力敌的二对二。
一个角斗士肋间中间,开了道一尺长的口子,鲜血顿时喷涌。诺亚一把抓住了看台栏杆,他们的武器竟然是开刃的?那受伤的角斗士动作一下变得迟缓,转眼间又挨了四五下,支撑不住扑倒在地,有人举起长矛,对准他的后颈狠狠戳下。
诺亚惊叫出声。没人责怪他,因为发出声音的远不止他一个。刚刚那一场就已经接近他的忍耐极限,现在则完全无法忍受。面对凶残的野兽,举剑相迎是天经地义,该责怪的是安排角斗的人;可现在,场上双方都是活生生的人,这种角斗至少在两百年前就因为过于血腥残忍而被全大陆禁止,角斗士的身份也不再是可以自由买卖、随意杀害的奴隶,而是正经的自由民。
已经是这个时代了,什么样的人会愿意参加这种角斗?倒下的角斗士越来越多,诺亚大汗淋漓,握住栏杆的双手指节发白。他们究竟在为了什么而战?金钱,地位,家人,还是取悦达官贵人们?
不断有角斗士倒下,剩下的还在忘我地厮杀,每个人都浑身浴血,在诺亚眼中看来更加无法区别。不管为了何种目的,这种连谁是敌人谁是同伴都区分不清的角斗都太过愚昧。参加的角斗士是如此,在旁观看的观众也是如此。
战斗持续了许久,场上还剩下最后的三名角斗士,他们个个满身伤痕,完完全全是三个血人。他们神情狰狞,气喘吁吁,但是招数依然凶狠,短剑所指的部位也处处致命。很快,很快会又会有人倒下,然后一切就会结束,诺亚知道这一刻的到来不会要他等上太久。
终究是人数占优的一方取得了上风,两个角斗士合力将短剑送进第三人的肚子。那第三名角斗士奋力挣扎,握剑的手高高举起,却终于还是无力地垂下,短剑掉落于地,跟着身躯轰然倒下,为这场角斗画上了句号。
不,还没有,还站着的两个角斗士中的一个忽然丢掉短剑,扑在刚刚死在自己手下的尸体身上嚎啕。诺亚明白,他杀掉的不是亲人,就是挚友。
许许多多女仆出现在了看台上,为观众送上一杯杯冰镇的淡葡萄酒和麦酒。现在正需要这个,诺亚端过一杯淡葡萄酒,还不忘为劳瑞娜也拿了杯。想想她多半不够,于是又要了第三杯。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很正确,几乎只一次呼吸的功夫,劳瑞娜就把两杯酒喝了个底朝天。打手们又一次清理竞技场,搬走尸体,拖走痛哭的角斗士,收拾散落的武器,撒上细砂。还有第三场,诺亚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竞技场边的小门第三次打开,不出意外,巴纳德伯爵也三度出场。这一回,他的话比上两次稍稍多了些:“各位,请允许我作些说明。那位哭泣的角斗士最后杀死的,是他的亲生哥哥。”
伯爵给了些时间让观众们平复心情,接着才继续:“这一幕悲剧本可以不用上演,因为刚刚最后三位角斗士本是同一队的。遗憾的是,直到角斗结束,他们才终于发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