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洛先生,”戴蒙自然不会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想来你一定还会许多其他曲子。”
“正如您所说,殿下。”
喀嚓一声,戴蒙折下一根树枝。“你就像是诸神给我的礼物,安吉洛先生。”
这礼物已经两次想杀掉你了。“您令我惶恐,殿下。”
“那是因为我们才只刚刚相识,而我实在有些太过冒昧了,诗人,”王子拍了拍诺亚的肩,“我知道,你们的行当喜欢的是无忧无虑的四处旅行。但在一段时间之后,我恐怕需要你为我弹奏许多曲子。”
“王子殿下,诗人的无忧无虑从来都只因为饱满的钱袋,而非能四处旅行。能为您效劳,我相信一定能无忧无虑的。不过,”诺亚小心地问道,“一段时间之后是指?”
戴蒙会意地微笑,他手中的树枝断为两截:“我喜欢你的坦率,安吉洛先生。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大军囤驻此地,哪怕瞎子和傻子也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还有个妹妹,尽管王室并不四处宣扬她的名字,但她却是赫拉斯陛下的继承人。你知道她么?”
“莫非,是海洛伊丝殿下?”
“正是她,”戴蒙丢开一半树枝,剩下的一半再次被折断,“她自小流落民间,几年前才被找到。父亲对她的宠爱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完全没法比的——她一回到繁星宫的当天,陛下就宣布她为王太女,而本应继承王位的我……”
刺耳的喀喇声中,王子手中的树枝化为片片碎屑。“我能理解父亲的心理,他急切希望对海洛伊丝有所补偿,但这么做会带来何种后果他却完全不曾考虑,”戴蒙拍拍手,又掸去身上沾到的木屑,“他被人称作‘贤王’赫拉斯,但这却可谓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本是戴罪之身,被人从狱中救出一无所有,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聚集起如此多的追随者,这便是父亲错误的最好证明。”
“正是如此,”诺亚忽然觉得戴蒙王子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他无法认同王子的做法,所以假意附和,“我只是个旅行诗人,本来不该置喙。但我以为,一个人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该被指责的。”
王子不可能听懂我的本意,他心想。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安吉洛先生,”王子道,“但有一点你错了,不该置喙?不不不,诗人就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是面对王子……和国王。你们或许不够英勇,纤弱的手也握不了剑,但因为你们,我们才能知道那些发生在一千年前的故事。”
“很少有人如您能这样高的评价我们,殿下,您的睿智与胸襟令我感佩。”诺亚终于对戴蒙说出了第一句真心话。一码归一码,戴蒙是个疯子没错,但不能因为这句话是疯子说的就认为话语本身有什么问题。
“我们真该早些认识,安吉洛先生,”王子拉过诺亚的手,“扯远了。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进军珍珠地,生擒——是的,我一定会生擒海洛伊丝·卡斯蒂利亚,”提及妹妹的名字,他反倒格外平静,“然后,我会在她面前一样一样毁掉那些她所珍视的东西。她住过的屋子,读过的学校,去过的酒馆,她的画像,那些她最重视的朋友……以及亲人,”王子在笑,诺亚从没见过如此残酷、疯狂却又冷静的笑容,“当然,还有她自己,如果到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疯掉的话。诗人,在所有这些时刻,我希望你都能在场,为我奏出美妙的音乐。”
“一定,殿下,一定会的。”诺亚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平静地答复王子。
“要生擒她并不容易,她也有许多的追随者,虽然远不如我的多。其中不乏睿智的领主,英勇的骑士。击败他们需要付出相当的努力和牺牲,这就是我说的‘一段时间’,诗人先生,”王子下了结论,“走吧,比武大会应该快结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