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脸上的微笑一瞬即逝。“她们是对的。奥斯卡是我的首相,至少名义上还是,将重任托付给他是我的一个错误,但对整个艾格兰而言却是某种幸运。他是个无可挑剔的首相,勤勉,公正,上任不过五年,国库便扩充到原先两倍,平民的税收却减了四成。只不过,”他苦笑了下,“不光是我,许多人都公开或私下怀疑过他究竟是不是人类。”
“为何这么说?”
“他太过理性,所以总是能作出最正确的选择。当理性与人性相悖时——这种情况是国王或者首相时常会遇到的,他总是站在理性一边。这样说你大概不容易理解,安吉洛先生,换个说法就容易懂了,”国王喘了口气,像是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厌恶,“就连人命,在他心里也不过是可以用来计算的数字。上次我儿叛乱,奥斯卡牺牲了一个小镇的两千平民,引诱叛军进入圈套。那一次,叛军损失超过三万,王军的损失却很小,而那个小镇上的所有平民……一个都没能活下来。老人,妇女,孩子,一个都没有。”
若赫拉斯国王所言非虚,那奥斯卡确实是个可怕的家伙。“等等,”诺亚诧异得连弹琴的手都停了一停,“叛军损失超过三万?上次叛乱的不正是戴蒙王子吗?这个奥斯卡……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上一次,他站在我一边;这一次,他选择了我儿子。不管他选择的是谁,忠诚都无可怀疑,戴蒙也深知这一点。我们扯得太远了,”国王礼貌地起身示意,“感谢你的曲子,安吉洛先生。你说你下午见过奥斯卡大人,此刻我希望您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越是听国王这样说,诺亚越是跃跃欲试。“好吧,此刻我服从您的意愿,但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他也站了起来,“陛下,那位奥斯卡大人在成为奥斯卡大人之前,也和我一样是默默无闻的。”
“或许吧,”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国王打了个哆嗦,“不要停下音乐。现在像你一样忠勇的年轻人很少了,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我还是挺看重自己这条命的。我还要和您……”一阵莫名的寒意,诺亚感到有谁从大门进来了,他立刻闭上了嘴。
等等,不对劲,他回过头去,门还是关着的,没有人进来。他对灵能的感知不会骗人,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了把,抓住的却只有空气。
“怎么了?”他的动作引起了赫拉斯的注意。
突然间又是一阵风,烛光一阵闪烁颤抖,随后钻入房间的那股灵能蓦地消失了,诺亚的感知归于平静。错觉吗?不,不可能,自有记忆起这种感知就从没骗过自己,一次都没有。是那东西进入这个房间后蛰伏了起来,一定是这样的。
琴声停了下来,冷汗爬上诺亚的脊背。
“你的脸色很差,”国王敏锐地察觉了他的异样,“究竟怎么了?不舒服吗?”
脸色差吗?诺亚抬头看了眼镜子。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满头汗水。“不,不是的,”他知道这很难解释,“我……”
他看到镜子里的赫拉斯从自己的七弦琴上将短剑拔了出来。疑虑顿时产生。陛下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把剑的?他这个时候拔剑又是要干什么?他完全不自觉地按了按短剑拔出后七弦琴上留下的空洞,忽然之间浑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