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地点设在离风铃城二十里的一处磨坊边。
艾芙洛攥着缰绳,控制着战马缓缓前行。什么事都凑到一块来了,海洛伊丝失踪,戴蒙越狱,叛乱,即将来临的内战。偏偏这种时候,沉寂多年的北方蛮族又开始蠢动,甚至连绝境要塞都已陷落。
回想那天晚上,拉尔斯伯爵说起戴蒙要谈判,她还不明所以。跟伯爵一同回到他的府邸,雷蒙公爵带着花之都几乎全部的封臣们一同出现在她面前,艾芙洛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那些蛮族有多少年没有动静了?反正肯定比自己的年龄来得久。对大多数人来说,蛮族入侵、末日防线、绝境要塞都是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词汇,艾芙洛也不例外,以至于雷蒙公爵当晚说起时,她花了好一会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爵还展示了布尔加宁总督的亲笔信,在场的贵族中有超过一半和艾芙洛一样是第一次见到这封信。
这是封求援信,同时发给了全艾格兰几乎每一位有实力的领主。信上说,蛮族这次行动规模空前,军队的数量在三十万到三十五万之间。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塞外城镇屠戮一空,绝境要塞本身的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之后,蛮族的兵锋将指向北方六城,仅靠北境贵族的部队完全无力阻止。若不能得到及时而充足的支援,一旦六城地区也被突破,蛮族将进入富饶的艾格兰腹地,对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人类都会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浩劫。
艾芙洛毕竟是个红衣祭司,平时向来不怎么关心这些凡俗的事务,读完信,她的心中并未泛起什么波澜。但从薇卡、雷蒙公爵和在场贵族的脸色来看,她猜想事情恐怕真的很严重。维拉伯爵和拉尔斯伯爵不再斗嘴,卡隆伯爵和兰菲特伯爵没有争执,就连花之都的大法官,那个自己一时叫不上名字的女孩子,也难得地从头到尾保持了严肃。
戴蒙无疑也收到了这封信,所以才会要求谈判。在共同的外敌和严重的后果面前,还为了王位而争斗愚不可及,艾芙洛也觉得谈一场总比打一仗来得强,最恶劣的口舌之争也好过刀剑相向。
“戴蒙希望双方立刻停止相互敌视,”公爵是这么告诉她的,“转而一同北上支援布尔加宁公爵。”
当时也有贵族提出,这或许是戴蒙的诡计,好伺机背后袭击花之都的军队。艾芙洛不相信戴蒙会堕落到那个程度,尽管他对海洛伊丝恨之入骨,但应该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她清楚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理想是建立一个更加美好的国家(尽管这美好是按照他的标准而言的),他是不可能坐视艾格兰被蛮族的铁蹄践踏的。
“请艾芙洛殿下在谈判时尽量多费些心思,”雷蒙公爵如是叮嘱,“戴蒙王子不是能把什么都藏在心底的那种人。”
“我知道。可是,”她不禁抗议,“为什么人选是我呢?难道就没有别人可以代替了吗?比如说,公爵大人您,难道就不行吗?”
“当然不行,”维拉伯爵代为解释,“请考虑一下海洛伊丝殿下和公爵大人的关系,您就该知道我们公爵不是一个可行的人选了。海洛伊丝殿下眼下又不在,除了您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可我是个祭司,开导指引迷途的羔羊、听人忏悔才是本行,为了国家前途而谈判这种事……戴蒙虽说确实迷途,可他应该不会向我忏悔的。”
当时薇卡在一旁小声咕哝了句什么,艾芙洛真担心她会揭了自己的?——从没开导过人,更没听人忏悔过,平时一周才去一次圣堂做祷告,花在欺负海洛伊丝、和漂亮女孩子玩耍、喝酒、狩猎、舞会和郊游上的时间远比花在教典和祈祷上的时间长,等等。
好在姐姐的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也没糊涂到这地步,当着众人的面,她明智地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