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镇子名叫符石镇,和诺亚的预料完全一致,原本只是个仅有十来户樵夫和猎人的小小山村,不知什么时候,附近发现了可以翻越日暮山脉的小径,之后便一点点发展到了今天的规模。
镇上所有人从事的行当都与走私有关,为走私者提供粮食的粮商,为走私者提供马匹的马商,为走私者所开设的旅店、赌场、妓院与酒馆……
这里的镇长不是领主指派——也根本没有哪个领主会把手伸到这种荒僻的角落,而是由镇子里的居民们推选,每三年一次。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货物在此集散,镇上的生活忙碌而辛苦,同时充满了希望,每家每户都过得欢乐而富足。
只是这一切都在三个月前终结了。一伙士兵,或者说强盗(诺亚知道,有时两者很不容易区分,尤其在边境地区)突然出现在了镇上。有财富的地方自然就有罪恶,为了应付各路流寇盗匪,符石镇有自己的守备队。只是在这群突然出现的袭击者面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守备队不堪一击,顷刻间全军覆没。
强盗们——姑且这样称呼吧——在镇子中央的广场上竖起数十个十字架,把所有人都赶到广场上,接着把所有守备队的俘虏钉在了十字架上。这就是反抗的下场,他们如此宣称。
也有勇敢的骑士向他们提出比武审判。在艾格兰,这种行为已经只存在于歌谣中,但在绝境要塞以北的土地上却依然是解决纠纷的重要方式。那个骑士年轻时经历过多次战争,后来又长期与山贼和盗匪战斗,据说一生中一对一解决掉的对手超过了一百个。
然而,这名英勇的骑士甚至没能在强盗们的代理骑士面前支撑到第二个回合。
从那时起,每个星期强盗们都会来一次镇上,不分男女地抓走三五十号人,挑的全部是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青壮年。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被抓走的从没有任何人能回到镇上。
有老人试图藏起自己的儿女,父母带着年幼的孩子举家逃跑,镇上的居民也试着派人向附近的领主求救,只是所有的努力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而且下场无比悲惨。强盗们没有任何怜悯,无论四五岁的孩子还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处死时都没有半分犹豫,并且总是当着他们亲人的面这么做。
当老人泪流满面地说起强盗们在一对父母面前把他们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丢进锅里活活煮熟,又强迫他们吃下孩子的肉时,喀喇一声,海洛伊丝捏碎了手中的杯子。诺亚也站了起来,迈着大步来回走动,踩得旅店的地板吱嘎作响。
“我刚刚对他们太仁慈了。”海洛伊丝咬牙切齿。
诺亚也有同感。他心意难平,如此暴行就是在最可怕的噩梦里也想象不出,人类怎么能这样残暴?
“到了现在,”老人抱住脑袋,“镇上已经没有能干体力活的年轻人了。偶尔有旅行者路过镇子,强盗们也一样不放过。谁要是敢提醒旅行者快点离开的,最后也都上了十字架,”老人的泪又流了下来,“他们从不放过任何人。这孩子的父母两个月前就被抓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她。我年纪大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她……怎么能让她也……”
小女孩乖巧地为爷爷擦拭眼泪:“没事的,爷爷,没事的,叔叔和姐姐会救我们的。”
“当然!”海洛伊丝手里的玻璃碎片被她捏成了粉末,“交给我吧。我不光会救你们,而且会把你的爸爸妈妈都救回来的。”
“可是,镇上的守备队都不是他们对手,”老人用混浊的眼睛看着海洛伊丝,“守备队可不是一般人,里面有好几个经历过战争的老兵,还有曾经很厉害的骑士。可是没有用,那个浑身漆黑的恶魔出现时,不管多强的战士,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不,我们已经没救了。小姑娘,你现在逃跑说不定还来得及。你如果真想帮我们,就带着我孙女跑吧!”
海洛伊丝不以为然:“别小瞧人哪老先生,你就没看到我是怎么教训他们的吗?而且我和这位旅行诗人还有很多厉害的招数没用上呢!”
“没用的,”老头突然变了脸色,“哦天啊,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