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艾芙洛双手捧着一杯陈年的白兰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伊利昂在战斗中虽然凶残暴戾,事后却表现得像个绅士。战斗中受过的伤得到了妥善的治疗,饮料和食物也都是最好的,完全不输给她在繁星宫享用的那些;各式各样的华丽衣裙放满了几十个箱子,不过这对她显得有点多余——大多数情况下,艾芙洛只穿红色的祭司袍;住处则是泰伦特商会提供的别墅,并不多么奢华,但是布置得很雅致,招待一位国王也不会显得失礼;她也不缺消遣和乐子,别墅里有王领流行的巨龙棋和南境人喜欢的以太棋,每天都有出自名家手笔的油画和水彩画送来供她欣赏,还有一个小小的戏班每天晚上为她一个人表演马戏和歌剧。
但艾芙洛还是时常唉声叹气。她拥有一切,唯独没有自由。高耸的围墙禁锢了脚步与视野,别墅连同庭院就是她的全部天地。甚至就连身在何处,她也一无所知。这儿的侍女都经过精心训练,对她的大部分问题知无不言,只是一到关键的话题就三缄其口。
事实上几个侍女也说不出什么太重要的情报,但伊利昂连这种细节也考虑在内,谨慎可见一斑。她设想过逃跑,但目前手头的情报实在太少,她对高墙之外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她啜了口色泽与天边晚霞相同的美酒,又叹了口气。
海洛伊丝和诺亚成功逃跑了吗?橡木城的各位有幸存下来的吗?布尔加宁公爵,戴维伯爵,哈罗德·卡尔逊大法官……伊利昂难道把他们也都杀了吗?那个坏蛋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还有,戴蒙又在做什么?离屠城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星期,他应该早就到北境了吧?
傍晚的风有些冷,北境和南方不同,即便是夏天,夜晚的空气也能冻得人骨头发僵。她又喝了口酒,起身走向屋里。
背后一个声音传来:“艾芙洛殿下,到时间了。”
到时间了?天还没黑,离晚餐还有一会才对。“我还不饿呀。”她略带纳闷地回了声。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给您送晚餐的。”
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艾芙洛回过身,庭院里涌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那位有着壮硕的身躯,披着一身绿色的祭司袍,他身旁的另外一位则是黑发,黑眼,黑袍,胸前绘着银色的骷髅。一个普普通通的祭司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在那种屠杀中是活不下来的,而他们现在却安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只一瞬间,艾芙洛明白了。
“斯瑞普……卡佩……你们也是伊利昂一伙的吗?”
“您现在知道还不算晚。”斯瑞普大大咧咧地说道。
帮助濒临崩溃的自己重新站起来的、那么温柔可亲又善解人意的大姐姐,竟然也是伊利昂的人。换句话说,就连她接近自己,也是早有预谋的吗?而斯瑞普……博学多识、热情爽朗,而且一向正直善良。幸好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否则艾芙洛真不知道自己的心还能不能承受。
啪的一声,酒杯在手中碎裂,美酒与碎玻璃溅得四处都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听从那样的……”艾芙洛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像您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卡佩声音冰冷。
“可别小瞧了艾芙洛殿下,”斯瑞普道,“这点事她还是能理解的。但是说真的,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伤到您那幼小又脆弱的心灵。”
“斯瑞普……”艾芙洛只觉得口干舌燥,吐字艰难,“你们现在来做什么?”
卡佩笑了。夕阳让她的脸一半阴暗一半明亮,原本甜美的笑容此刻显得阴险而狠毒。“您难道不觉得,您作为囚犯,过得实在太舒服了一点吗?”
“没错,我们来带你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艾芙洛的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斯瑞普和卡佩身后的士兵。人数不多,斯瑞普不擅长战斗技巧,卡佩只是个医生,或许在路上有机会逃跑?“我好像没有反对的权利,”她装出顺从的模样,“什么时候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