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娜塔莎大人满眼迷醉,“她现在的样子……面容扭曲,长发散乱,满身血迹,肮脏污秽,还有股难闻的气味。如果开口说话,嗓音也必定沙哑难听。这些让她变得丑陋了吗?一点也没有,她反而美得更加惊心动魄了。看到了吗?人类最可贵的便是勇气与意志,而这两样正在她身上闪闪发光呢。看哪,你们一定可以看到的。”
娜塔莎的学徒对她的言辞像是不以为然,当着她的面她们也没有掩饰。不过艾尔西却十分认同,娜塔莎大人说得没错,在薇卡的身上,勇气与意志熠熠生辉,比世上任何的宝石都更闪耀夺目。
当然也胜过前方的星门。在好好抒发了一番对薇卡的赞美后,娜塔莎大人让学徒去请祭司,而艾尔西则借此机会与她道别。
“无需担心,”娜塔莎大人看破了他的心思,“风雨后开出的鲜花才更美丽。”
“可我觉得,”艾尔西还是放心不下,“风雨已经把她抽打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条了。”
娜塔莎被他的比喻逗笑了:“怎么会呢?她可不是娇弱的小花,蔫了之后就一蹶不振。她是带刺的。我向您保证,她很快就会重新绽放的。”
明知娜塔莎的保证还不如黑心的走私贩子或者高利贷商人来的可靠,眼下也只有相信。他收回思绪。星门脚下,不只平民,连戴蒙的部下们也像是沙滩上的城堡似的渐渐散去。满地都是丢弃的鲜花、绶带与彩纸,用橄榄枝搭起的拱门倒在一旁,观礼用的木制高台也被农夫们拆散劈碎,将木头拿回去当柴烧。
为了这个仪式,王子显然精心准备过一番,现在却落得这样的结局,对低落的士气无疑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回忆戴蒙离去时的恼羞成怒,艾尔西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戴蒙说不定心里隐隐觉得他的妹妹不会那么容易屈服,所谓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她难堪不过是个借口,他真正害怕被众人看到的,是万一——现在看来这万一当真还就发生了——她没有向他低头时他那失态的模样。
此外还有个原因显而易见:同情薇卡殿下的贵族与士兵本就越来越多,再让他们看到她在戴蒙的折磨下有多凄惨,恐怕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和没脑子的骑士对她就不只是同情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艾尔西呆呆坐着,直到天色完全变黑,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做点什么,可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他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今天在审讯室里的见闻,没有用,只要一平静下来,眼前便全是薇卡体无完肤、不住颤动的模样,而她沙哑凄厉、忽高忽低的惨叫声也始终在耳边萦绕。
原来有时安静也会让人如此难以忍耐。他终于坐不下去,起身出门,打算呼吸一下夜晚的空气,让不堪重负的头脑。路过餐厅,看到窗户里透出的清冷灯光,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这会还没吃过东西。倒不是因为戴蒙吝啬,而娜塔莎大人也绝不会连这点事情都考虑不到,只是那种环境下面对着那样的薇卡,他实在不可能有胃口。
步入餐厅,时候已晚,两个侍者哈欠连天,见到他还是殷勤地迎了上来。艾尔西要了一大杯北境人喜欢的火酒,这东西口味浓烈,连死人都能呛得活过来。若是被鲁尔先生看到自己喝度数这样高的酒,虽然不会当面说什么,但肯定要不高兴的。
他又要了面包、干酪和几枚橄榄。不幸的是,侍者才把酒送上,他就看到鲁尔先生与娜塔莎大人一先一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