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先生,”约书亚说,“多少尝一点吧,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至少喝杯巧克力,或者来根蜂蜜棒吧。”
“是啊,诺亚先生,”多法斯大人也说,他看起来比男孩还悲观,“能吃的时候总该多吃些。”
诺亚勉强向男孩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不过我不饿。”
这是实话。胃仿佛凝固了一半,尽管他确实已经整整两天没碰过任何吃的,此刻还是没有分毫食欲。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当时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喻,像是在做梦,可身体完全没有抗拒的意思,头脑也很冷静,一切的记忆都无比清晰。他记得自己的召唤出的短剑剑柄握在手中那冰冷的触感,也记得海洛伊丝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滚烫。她的神情,那试图向自己伸来的双手,那翕动的嘴唇,而最让他痛心的是她倒下前的话语:“没关系的,诺亚,没关系的。”
即便我的剑穿透了她的胸膛,她也没有丝毫的怨恨,甚至反过来安慰我……诺亚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这些记忆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无论白天黑夜都紧紧缠绕着他,时时刻刻让他窒息。
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白石城外,自己也被人操控过,两次之间的感受在相当程度上是一致的。仔细回想,诺亚有种异乎寻常的亲切感,却不明白这种感受从何而来。说来奇怪,为什么在刺中海洛伊丝后,我又一下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呢?如果那个幕后的黑手再多控制我片刻,海洛伊丝岂不就……
这想法令他后怕,也令他迷惑不已。艾尔薇拉大人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找到了一些残存的、确定不属于他本人的灵能,证明了他确实被人控制过,可就连她也完全不清楚这些灵能是来自何人,又是什么时候悄悄施加在他身上的。
还有,之后的那个家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穿着黑乎乎的铠甲,拿着一柄双手剑,或者说一只半手剑,诺亚对武器向来缺乏了解,不是很肯定。来历不明,可是着实厉害,连哈耿都只挨了一击就站不起来了。他甚至和艾尔薇拉大人都打上了几个回合,还一度占到了上风——诺亚当时躺在一楼,浑身的骨头都摔得要散架,战斗的经过是感知到而非看到的。
最为离奇的,是连薇卡都一并失踪了。区区一座圣堂的范围,诺亚还是能够感知得过来的,当时明明没有其他人在场了啊。还是说,她也被人控制了头脑,自个跑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伤得那么重,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更别说自己跑掉。还有,事后检查她的房间,情况也很不对劲,带走她的那个人竟然还记得把床铺好。按诺亚的印象,这种事情通常只有薇卡本人做得出来,难道对方还听从了她的请求?
外面传来阵阵吵闹,诺亚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尽管费多尔亲王和艾尔薇拉大人做了种种不就措施,海洛伊丝受伤的消息还是无法避免地流传开来。这不光对士气是个严重的打击,还直接造成了联军——尤其是现在雷蒙公爵带领花之都的军队赶到后——之间的猜疑。许多人把矛头指向了诺亚,特别是那些早就对他与海洛伊丝走得太近心怀不满的贵族。也有人借题发挥,指责西维人和北境包庇他,各方争执愈演愈烈。
“这些混账!”多法斯大人厌恶地朝窗外瞥了眼。诺亚不怪他们,这是人之常情,刺出那一剑的确实是我,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对奥术稍有了解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不理解活人也可以被当成傀儡,做出与本人意愿完全相反的事情来。
不过,诺亚又叹了口气,要说控制人,有时其实连奥术都不用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雷蒙公爵,他没有敲门便直接走了进来,身边没带一个随从。多法斯大人向约书亚做了个手势,两人一先一后出了门。
公爵拉了张椅子,在诺亚对面大大咧咧坐下。“又见面了,小子。”
这招呼不怎么客气,雷蒙大人的脸色更是差劲,但诺亚不敢指望更多。他站起来躬了躬身子:“是的,大人。”
“还记得我当时对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您说,‘我也觉得海洛伊丝有时是需要人好好教训,但你要是敢打她一下,不管是耳光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保证把你从头到脚割成一片一片,然后用盐腌起来……’”
“不用全都复述!你记得,那很好,”公爵面色不善,但其中并没有多少恶意,诺亚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女儿被人欺负了的老父亲,“海洛受伤是怎么一回事?”不等诺亚回答,他接着又说:“现在的情况对你不利,刺杀艾格兰的女王,虽然未遂,也够得上绞刑了。你也知道的吧?任何国度,任何时代,这都是死罪。”
“是的,”诺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