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身处突厥的沙钵略可汗很快便通过密报得知阿波可汗已与隋朝媾和,愤怒的大可汗一时间恨从中来,还未等阿波可汗退回塞北,便率人奔袭其牙帐杀死了他的母亲,并收编了他的军民。阿波可汗率众回来后,只见曾经生气勃勃的营盘如今已是满目疮痍,他指天盟誓定要报此深仇,于是向西投奔达头可汗,借得十万雄兵,踏上了征战沙钵略可汗的血路。
突厥,从此陷入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混乱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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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的燥热在皇城中无边蔓延着,杨坚顶着酷暑依然勤勉政事,接连几日会见众臣,就突厥内乱的最新情况商讨对策。这天正午时分,刚刚处理完政事的皇帝终于得了空闲。
“陛下是单独用膳,还是和皇后一起?”一年迈的老太监轻声问了一句。
杨坚当即答道:“回寝宫去找皇后,朕有几天没跟她好好说话了。”
一路顶着炎炎烈日,回到寝宫后杨坚早已是汗流浃背。独孤皇后亲自在门口迎接:“这天气像下了火一样,看你这热的,里面衣服都湿了。下午不是还要见几个人吗?你就待在前面好了,干什么折腾这一趟。”
杨坚憨憨地笑着,拉了拉独孤伽罗的手:“无妨,无妨。就是得空想来看看夫人,若你觉得我碍眼,那我回去就是了。”
独孤皇后轻轻白了杨坚一眼,转头对跟在身边的秦尚宫吩咐道:“快去给陛下端一碗冰镇的梅子汤来解暑。对了,再配两个小青梅软糕,那东西吃了开胃。”进了屋后,独孤皇后先替杨坚褪了衣裳,又接过宫婢递上来的柔丝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夫君额头与脖颈上的汗水,同时关切地问了句:“前线近况究竟如何?”
阖目仰头的杨坚挠了挠耳朵,不冷不热地回道:“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皇后想先听哪个?”
独孤皇后微微一愣,轻敲了一下杨坚的脑袋:“先听好消息!”
杨坚从独孤皇后手上抽出帕子,擦了两下手,递给一旁候着的宫女,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然后才对独孤伽罗道:“阿波可汗与沙钵略可汗已彻底反目,转而投靠达头可汗,还带走了摄图的堂弟地勤察,那小子也向来不服摄图。不仅如此,摄图因觉得贪汗可汗与阿波可汗关系亲密,而把他的汗位罢黜,逼得他也只得投奔达头可汗,现下突厥已完全分裂为东、西两个阵营。”
此时,独孤皇后正在内屋挑选给杨坚更换的衣服,她转过头隔着一道纱帘望向他,面带喜色道:“达头可汗、阿波可汗、贪汗可汗……这等于说,突厥的五大可汗中已有三位归附了我大隋,就只剩下那个软弱的第二可汗还跟着摄图……啊,还有摄图弟弟处罗侯,不过那人似乎也是我们的眼线……”
杨坚摇摇头,淡淡笑道:“是不是真心归附我大隋还不好说啊,不过他们跟摄图对立是一定的!前几日他们派人来求和,希望获得援助,我也只是含糊过去了,还想再观察观察,总之他们越乱越好。”
拿到一套新的衣服,独孤皇后走回杨坚身边,先是理了理他鬓角边的碎发,边替他更衣边问:“这是好事,那坏事呢?”
杨坚露出一抹哀伤之态,沉沉地叹了口气:“广宗郡公李崇殉国了……之前阴寿病重令他接替了幽州总管,谁知他也……李崇率三千死士坚守荒城、拼死抵抗,突厥一再招安他,他却完全不为其所动,战至最后一刻,终被乱箭齐发射死。李崇是我大隋对抗突厥的斗争中,为国捐躯的最高将领啊!必须得着力赞扬,好好安置他的亲人。”
“这个李崇……”独孤皇后碎碎念着,不禁皱起了眉头,“我若没记错,丽华看中的女婿就是他的小儿子吧!”
杨坚抬头看着皇后,平静地说了一句:“对,对,就是他。我决定将他的幼子召进宫来抚养。”
独孤皇后无奈地抿了抿嘴,附和道:“这样也好,就让丽华照料着吧,反正以后也是娥英的夫婿,如此可以从小培养感情。不过,两个孩子年纪都小,加上李崇的儿子现下得守孝,这正式成婚就再往后拖几年吧。”
恰在此时房外有人声传来,那是秦尚宫的声音。独孤皇后忙叫来人进屋,从秦尚宫手中接过一小碗酸爽的梅子汤递给杨坚:“快些把这个喝了,清凉解暑的。喝完也该去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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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李崇八岁的幼子李敏被送到了宫中。稚子年幼,刚失去父亲又没有亲人在身旁,整日里悲伤失落。但乐平公主宫中上下都对他关怀备至,那李敏又是个谨慎守礼的好孩子,自然也不敢由着心情一直低落下去,只得强打起精神,每日与未来的妻子宇文娥英一同读书学习。
这天,练习过诗文后,宇文娥英硬拉着李敏陪自己去后宫的大花园里扑蝶采花,夏蔓也被叫着伴随在侧,她的工作就是时刻服侍着宫中这个最刁蛮的小女娃。
眼下的时节,园子里的花大半是盛开的,争奇斗艳绚烂缤纷,更有一股股异香拂面扑鼻。文文静静的李敏很少说话,立于花丛中的他白衣黑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明闪闪的光芒,如天上的仙童般。但这个温润漂亮的男孩在宇文娥英眼中却只是一个整天发蔫的大笨蛋,娥英蹦蹦跳跳地穿梭在花间,对性子沉静的李敏呼来喝去、指东指西。见李敏始终提不起玩乐的兴趣,娥英不禁嘟起嘴瞪视着他,她贼贼地伸手一抓,抽了他固定在白玉小冠上的绿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