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正闭目养神,听见房门打开的动静他才缓缓睁眼,说来奇怪,这厚重的皱纹和褶子在他闭着眼睛时显得慈眉善目,灰白的眉头一动,他抬起眼皮露出那浑浊的眼珠时竟立刻多了些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柳子邵下意识垂了脑袋,嗫嚅着开口,“爷爷。”
“你来了,”柳相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将书案上的茶盏拿过来,悠闲地用茶碗将最上层的浮沫撇干净,“我正要给你介绍一个能人异士。”
柳子邵一惊,以为是柳相对自己近日的表现不满,竟双腿一软,一掀衣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张嘴就是哭腔。
“爷爷息怒,孙子自知资质平庸,办事不力,还请爷爷恕罪,”他声音颤抖,面上发红,“从今以后孙子一定好生侍奉爷爷,定不会再让爷爷操劳。”
他哭得激动,柳相却也只是坐在高位端着茶盏冷漠地瞧着他,浑浊的眼眸很是平静,表情从容淡定,叫人揣测不出想法。
柳子邵心中直打鼓,哭着哭着就不敢开腔了,生怕自己吵吵闹闹的样子让爷爷更添些怒意。
屋中空气沉默良久柳相才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上茶盏,双手放在膝盖上,毫无波澜道:“你也知道近日办事不力。”
柳子邵以为他是在怪罪,又哭着替自己求了半天情,柳相却依旧半晌不言语,等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才道:“起来吧,我不怪你。”
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柳子邵抬起肿胀的眼皮从眼角偷偷瞧爷爷的表情,见他确实没有显然的怒意才慢慢支起身子,缓缓从地上抬起膝盖,揩着眼角木然地站在屋子中央。
双方又陷入一阵沉默,柳子邵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下意识收紧,像个木头人似地杵在原地,后背直冒细汗。
他脑子非常愚钝,从小到大没有一次摸清过柳相的心思,若不是二人祖孙情谊在,凭借着他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才能和自作聪明的心思,恐怕早就被丢到大街上饿肚子了。
“爷爷,”沉默半天,他又忍不住开口,“您方才说要替孙子介绍一奇人异士,是何人?”
柳相睨了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随后,内屋便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一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便露了面。
柳子邵细细一瞧,看清楚后陡然大惊,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叫他过来的管家。
他一时有些迷茫,伸长脖子将管家上下打量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爷爷,”他脸上尽是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管家吗?难不成他也是一名奇人异士?”
柳相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一眼,随即慢慢站起身来,“你且好生瞧瞧,这是不是管家。”
见自己好似惹恼了他,柳子邵又缩了缩脖子,顺从地再去瞧那人,却死活看不出半点异常,若非要说不一样,只是他身板挺直了些,脸上表情僵硬了些。
“孙子愚钝,”他垂下头颅,说话都像是嗫嚅,“孙子没有看出不同,他分明就是管家。”
闻言,柳相忽然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好,你与管家日日相见都看不出半点纰漏,这下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