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太阳终于露了面,灿烂热烈的日头将近日笼罩在城中的阴霾都驱散大半。
丞相府中一片安宁,柳相正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品茗,身边搁置着一只燃着香料的紫金香笼,薄纱般的烟雾袅袅盘桓而上,几个丫头在他身后扇风,好不惬意。
这时,院子中忽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身边两个丫头怔愣一下,柳相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不必抬头就知道是谁匆匆前来。
“爷爷!”
柳子邵人还未进屋就开始大声嚷嚷,脚步着急又沉重,差点要将地面踏出几个窟窿来。
他一路跑一路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地起起伏伏,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一片大汗,青筋暴起,脸上汗珠和油脂黏成一片,在鼻尖上凝结成一块黄腻腻的壳子。
柳相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拿着茶盖继续拂开茶汁上的浮沫,有些嫌弃地开口,“何事如此慌乱?”
“爷爷,大事不好了!”
柳子邵急得一拍大腿,正要开口,却又被柳相一个眼神给拦住,他正纳闷,却见柳相又对身边扇风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两个丫头心领神会,赶紧搁下扇子前后脚出了门,小心地将门给带上。
屋中一时只剩下爷孙二人,柳相依旧气定神闲地品茗,并未开口讲话。
柳子邵捏着衣摆,脸上的汗水流了一层又一层,“爷爷,大事不好了,皇上的圣旨您可有瞧见?”
“那明旨是对着满朝官员和所有百姓的,我怎么可能没瞧见?”
柳相对这明知故问的废话有些嫌弃。
柳子邵闻言仍旧紧张,捏着衣摆的掌心直往外冒汗,额头上聚集的汗珠跟着脸淌下来,将衣领都濡湿一片。
“皇上说要剿清红阳道余孽,爷爷,我们应当如何办?”
他两只眉毛都要亲在一起,眉心勾勒出一道沉闷的深沟,其中填满汗水。
柳相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茶,一张满是沧桑的脸依旧平静淡定,浑浊的双眼无波无澜,手上慢腾腾地拂动茶叶,看得柳子邵干着急。
半晌,柳相才缓缓开口发问:“什么如何办?”
“哎呀!”柳子邵急得团团转,一拍大腿,“您不清楚吗?景杉那小子在皇上面前妖言惑众,说红阳道是什么歪魔邪道,皇上听信了他的谗言,说什么也要清剿道中余孽,咱不是……”
说到此处,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阵小跑到房门前,开了一道小缝往外张望一圈,确定无人后再将门关严实,随后才又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跑回来,压低了嗓音。
“咱不是有个亲戚就是红阳道的吗?咱之前还找他帮过忙呢。”
他一面说一面小心地从眼角偷瞄柳相的表情,并未从他脸上看到半分惊慌之色。
“是吗?”柳相不咸不淡地开口,双眼并未从那淡绿色的茶汁上挪开,云淡风轻得像是没听见柳子邵的话。
“你若不提,我还当真忘记了此人。”
他从从容容地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随后抬手将茶盏搁在一旁,拢着双手,瞧了一眼脸色涨得通红的柳子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