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杀声和叫喊声响彻云霄,一直从天黑响到次日凌晨才渐渐平息,曙光照亮大地的那一刻,作为战场的平野像是咆哮沸腾的海洋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
一片生机盎然的绿野中倒了横七竖八的尸首,鲜血将绿色的战场浸润成一片紫红色,血流成河,流血漂橹,土壤都被鲜血浸润成深紫色,日光一照,便像是涂了胭脂一般,显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诡异感。
花师叔骑着黑色的汗血宝马,马身上也全是叛军的血液,鲜红的汗水和血液混在一起,一步便是一个血色的马蹄引。
踏破地面上聚集的红色水洼,花师叔带兵凯旋而归。
她披着铠甲,红衣都被掩藏在黑色的盔甲之下,手上的红缨长枪全是血迹,摘了头盔,发髻散乱,额前的碎发随着风轻轻飘动,不少发丝都被鲜血濡湿,粘连在布满大大小小伤口的面颊。
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伤势,仍旧那样挺直脊背,信步走着,像是一束裹挟着杀气的黑色火焰。
她身后便是同样凯旋归来的薛林策,他身上的铠甲已然布满了大小砍杀痕迹,未被铠甲包裹的皮肤上满是伤痕,剑眉紧皱,面色凝重,没有半点大捷的喜悦和轻松。
太阳从山头探出橘色的脸颊,温柔的光线洒下来,将众将士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旷野上的血泊反射着紫色的碎金,空气中仍旧充满血腥气息。
薛林策还未从方才的厮杀中缓过神来,此时耳中还是那哭天抢地的动静和惨叫连连的士兵,眼前依旧浮动着热油泼下后敌军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模样,心中仍旧回荡着一股异样情绪。
花师叔察觉他情绪有异,便开口劝慰:“薛大人,战场上就是这样血腥残忍的,不是凯旋而归就是马革裹尸,只有生死,没有道义,古往今来都是这般,你大可不必自责。”
薛林策心间一晃,抬头时正好撞见花师叔严肃凝重的眼神。
“你大可不必觉得自己手段残忍阴狠,这些叛军虽说之前也是我朝人马,但人心散了就是散了,你将他们当做同袍,他们对南方的百姓可毫不仁慈,其手段歹毒可恶至极,非你能想象。”
薛林策听出些异样,眉心抽了抽,“他们如何对待南方百姓?”
花师叔闻言冷哼一声,“这些叛军一路北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碾碎吃肉,将百姓驱赶在一处当做射箭的靶子,大肆兴建淫祀,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闻言薛林策心中又是一惊,“这帮畜生,竟残忍阴险到这个地步!”
他捏紧手上的缰绳,脸上像是着了火,惭愧代替了先前的异样情绪,脖子也跟着烫了起来。
自己身为岳东知府,之前保卫城市时竟还对叛军三番五次手下留情,如此想来,当时应当再下手狠些!
如此一路思索一路回到城中,此时城中百姓躲过一劫,已经再次在唐洛瑜和柯苒的带领下回了家。
薛林策和花师叔二人刚到城门口便瞧见百姓们夹道欢迎,欣喜非常,一张张脸上皆是钦佩轻松的神情,见了率领众将士回来的薛林策和花师叔便齐齐高呼,往日清冷无人的岳东城终于恢复了点烟火气。
众将士们见状心中也轻松许多,战争留下的阴霾一扫而空,转眼就和百姓们打成一片,万人空巷,满城皆是欢笑。
薛林策骑马行走在人群中,入目皆是百姓的笑脸,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