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瑜俏皮地点点他的鼻尖,“就会油嘴滑舌,快说说,你们先前都聊了什么,怎的把意气风发的薛大人给聊得疲惫不堪的。”
薛林策闻言便立刻摆出憔悴脆弱地模样,他揉着太阳穴,坐唐洛瑜身边的矮凳上,长叹一声道:“为夫确实苦恼啊。”
唐洛瑜轻笑一声,扶着他的脑袋,让他把头搁在自己大腿上,随后伸出两根手指替他揉揉肿胀的眉心和太阳穴。
“可是兄长有事相求?”
她声音温柔,手上力道也柔和似水,力度恰到好处,指尖微凉,恰好中和了薛林策脑海中的酷暑,他像是被抚平了皮毛的猫儿,很快冷静下来,舒服得闭上了双眼。
“是有事相求,”他缓缓开口,“可是他求的那件事我甚是犹豫。”
说罢,他又回归沉默,不再言语,唐洛瑜明白他的心思,自然也没有追问,只是慢慢地替他按摩,揉揉肿胀的穴位,又捏捏僵硬的肩膀。
书房中燃着烛火,四周都映衬着橘色的明亮光线,还有人暑热,后窗却是开着的,时不时一股裹挟着凉意的冷风吹进来,也正好吹散屋中的热气。
二人沉默良久,薛林策忽然睁开眼来,话锋一转,慢腾腾地发问:“娘子,若是我制作的火药害死了许多无辜平民,将来我是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他特意将心中顾虑模糊,用俏皮的话过滤了忧愁。
唐洛瑜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力度更加轻盈,她心思细腻,天资聪颖,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也能将薛林策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这火药又不是人,只是一件死物,本身便没有好坏,好坏取决的,是使用它的人。”
这番对话格外简练,薛林策心口却豁然开朗,他映衬着迷离灯火的眼睛倏地一亮,随后又归于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娘子果然聪慧,三言两语便能解开他人心结。”
唐洛瑜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脸庞,“我倒是不聪慧,只是能解你一人心结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薛林策直起身来,将唐洛瑜的手握住,她的手心覆盖着怎么也洗不去的薄茧,残留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他看得心疼,便道:“上次南下平反,你本没有职责陪我一道前往。”
唐洛瑜沉默地瞧着他,随即轻笑一声,“傻瓜,我若是不去,今日便听不懂你说的话了,何谈解开心结?”
薛林策胸口中涌起一股热流,随后便站起身来绕到唐洛瑜身后,“娘子辛苦,这下换夫君替你捏捏肩膀。”
“正好,”唐洛瑜活动两下,开始“使唤”起他来,“这边,正巧刚才坐肩膀和腰身有些疼。”
薛林策一边尽职尽责地替她揉肩膀,一边在心里回响她方才的话,还是打算将火药一事暂且搁置。
黑火药在如今的战场上可不像棍棒一般随处可得,如今已然没有压迫,他也不必急着研发。
这一晚过得平静,深夜时分院落中起了露水,天气便跟着凉爽起来,薛唐夫妻二人瞧着像是发了霉的月亮,推测明日定是个阴天。
次日天光尚早,空气中还飘着一股薄纱似地雾气,薛唐夫妻二人就已然起床,天空果然是阴沉沉的,太阳不知躲到了何处,灰蒙蒙的厚重云彩随着大风滚滚而动,像是煮沸的水面上飘动的雾气,天幕低垂,像是随时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