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林坐在高处,他在自己家中,自然没有穿戴官服,只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表情严肃冷厉,双眸看人时仿佛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刃,又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水,好似一眼便能将人洞穿,叫人不敢直视。
这俩伙计瞧了这幅光景登时像是瞧见了阎王一般,身上又哆哆嗦嗦起来,府兵一松手,两人就“扑通”一声跌跪在地,双手撑在地上抖个不停。
经过方才的打斗,两人脸上都浮着一片淤青,肿的肿,鼓的鼓,鼻子都在滴血,空气中飘着一层浅淡的血腥气,二人不断地吸着鼻子,试图阻止鲜血的滴落。
柏长林从上至下地将两人扫视一遍,像是狮子挑选猎物,两个伙计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在头顶上方游走,顿时抖得更加厉害。
“柏大人,”唐洛瑜从容地上前一步,“这两个便是那铺子中的伙计,方才其中一人提供线索,说另一人收了钱财替人办事,二人便因此拳脚相加,脸上挂了彩。”
柏长林有些意外唐洛瑜这般快速就找到重要线索,赞许地冲她点点头,随后又将视线挪到那还在发颤的两个伙计身上。
“你们谁收了钱替人办事?办的是什么事?”
那告密的伙计闻言便又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青天大老爷啊!这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干的……都是他的错。”
他指向那个配货的伙计,那人一见了柏长林就吓得不行,此时哪有工夫像先前那样嚣张地冲上来打人?
柏长林眉心拧了拧,“你且细细道来。”
闻言,那告密的伙计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用袖子揩了一把脸上混着血水的汗珠后才结结巴巴道:“这人是咱铺子里负责配货的,我亲眼看见他收了一个男子的钱财,让那男子在柏家的药坛里加了东西。”
柏长林将视线挪到那配货伙计身上,“可有此事?”
他声音中气十足,音色森凉,像是能直刺入心房的冰凌,那伙计闻言吓得连打几个寒颤。
“回……回大人……”那伙计开口时舌头打结,下巴抵在胸口,半点也不敢抬头,“确有此事,小人确实收了别人的钱,然后……”
柏长林眉心抽了抽,眼中越发冷厉,那伙计虽然没有抬头,却也能感觉气氛越发不对,身子便抖得越来越厉害。
“但是……”那伙计汗如雨下,“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他忽然抬起头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小人家中贫寒,那人给的银子足够小人一家老小吃半年了!小人一时起了贪念,还请大人恕罪!”
说罢,他便“哐哐哐”干脆地在地上磕起响头来,直磕得额头青紫一片,冒出不少血珠才停下。
柏长林漠然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捏紧,太阳穴鼓起一团青筋,屋中空气越发沉闷,众人头顶像是降下一片窒息的阴云。
在旁边沉默许久的薛林策见势不对,便上前一步,走到柏长林身边规劝:“师兄,一切以查清事情原委为重,你且稍安勿躁。”
柏长林攥紧的手指方才慢慢张开,深吸一口气,眉心勾勒出一道苦闷的深沟,抬头看向薛林策,又看看堂下两个哭成泪人的伙计,疲惫的点点头。
“师兄放心,”薛林策双眸坚定,从容沉着,像是一汪平静而深邃的湖水,“既然有了线索,师弟定可以帮你将这罪魁祸首揪出来。”
柏长林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如何揪出此人?可有什么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