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哪个道上的贵公子,神采奕奕,如若神人。
“两位,这边——”伙计将两人带到“采荷堂”门前,就立刻退了下去。
两人走进来也是忍不住都好好打量了两眼,这般大气奢华,真是难见。
两人随意在那大圆桌旁坐了下来,少琛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疑惑道:“这下午两点拍卖会才开始,怎么这才一点不到你们就将我们喊过来了?”
夜北冥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道:“能进这场子里面的人,不仅要富,还有贵。能上这二楼的,还要是自己圈子里面顶尖的人物。”
众人立刻明白这意思。
其实这不仅仅是一次拍卖会,还是一个几乎完美的社交场所。
此时外面的那个夜北冥的手下走进来,附在夜北冥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然后便出去了。
夜北冥眼眸微微一暗,拿出手机看了看,但是眼神立刻就带着些不明意味的东西。
夏星喝着这“神仙茶水”,眼神狐疑的看向夜北冥,这家伙得到了什么消息,这副模样?
夜北冥的声音沉沉的,很好听:“你们的朋友——泫冰来了。”
白辞和少琛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泫冰怎么突然来了?剧机场的消息,那柠檬和沈修都并没有登机,现在这泫冰又来了,这什么…什么情况?
“夜少——下面有两位,说是您的朋友,您看这——”外面传来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应该是这酒店里面的伙计。
众人对视一眼,左少琛思索了一会儿,淡淡道:“小黑,你随他下去看看,如果…如果是我们的人,就带上来吧。”
小黑说了一声“是”,便跟着那伙计下去了。
不久,那柠檬和沈修就跟着小黑上来了,柠檬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沈修身上那股子痞气却收敛了不少。
众人看着两人,心领神会的笑着。
北冥淡淡道:“马上快开始了,快去看台吧。”
众人点了点头,那屏风后面的地方很大,里面有一软塌一茶几,还要几个太师椅供人休息。
下面的散桌已经坐满了,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可是也只能也只能挤在这下面。
二楼一共有三十二个包厢,一面八个,可以窥见下面全貌。
众人才各自坐了下来,接着,整个楼的窗帘一扇一扇被拉上了,一下四周全暗了,中央巨型吊灯一下打开,瑰丽的光影攒动,那些老旧的器具、地毯、窗帘一下子在这种光线下,变得非常昏黄华丽。
接着下面的人就开始躁动起来。
夏星朝两边看了看,发现左边那个包厢观台上坐着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太太,一手握着佛珠,一手轻捧着清茶。太妃椅旁边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左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肥头大耳,打扮也甚是淳朴,但是面脸的凶煞模样让人不容小觑。
果然…来这里的人都不简单。
沈修似乎认识那个中年男人,两人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来不是卖古董的就是挖古董的,夏星在心中默默猜测道。
戏台上很快被搭了拍卖台和展示底座,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上台拿着一个话筒在调试,还有人在调试灯光,这些人都穿着服务员的制服。的确是按照夜北冥的吩咐,是属于私人的内部拍卖会,行内的大家玩的场子。
夜北冥来之前就说,这儿的拍卖会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不认什么专家学者,讲的就是眼力和人脉,因为大部分这儿拍的东西,都没法估价,甚至根本没人见过,你出多少价不讲一个基准,你感觉这东西能卖个五百来万,但对方的渠道他能找到肯出一千万的主儿,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换种说法,所以你要在这儿玩儿,首先你得知道拍的是什么东西,然后知道能值多少,才能开口,那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所以,可以说这儿是北京玩古玩的玩得最心跳的地方。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地方也能买到赝品,你得自己是个拿得起眼力活儿的大家,因为能混到这地方的赝品,也许已经超出了赝品的范畴了。用流行词汇来说,就是一种叫做“原单货”的东西,这还是新近网络上的概念,就是这批货就是正品工厂生产的正品,但是没有出货,而是工厂绕过了品牌商自己出售。于是就出现了和正品完全一模一样的质量和细节,但是却不是正品的尴尬东西。
当然收藏界里的原单货并不是古代工厂的尾单,而是现在仿冒者用极端高超的技术完全复制出的和真品完全一样的东西,这东西绝对是赝品,但是你通过任何鉴定都找不出它的破绽。在现今的古董界已经出现了这样的东西。这种东西,其成本也是十分惊人的,可能做一千个也只能成一个,所以必然会想办法让这一个极品能够利润最大化。所以,必然会出现在最高端的市场上。
要分辨这种赝品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直觉,一个是对卖家的直觉,这人的神态和心理细节是否有鬼,一个是对这类古玩的第六感,另外,也有少数大家能通过一些艺术性上的细节来判断,比如说是青花瓷,整个瓷器完美无缺,但是一些艺术家能从青花的笔法上看出问题,毕竟古时候的瓷器名家上青花釉的功夫,那种神韵是现在的工笔师傅模仿不出来的。但是,这方面的问题往往很难成为佐证,因为艺术品的好坏是见仁见智的。
总之,这里的拍卖会可以说是长见识的顶级盛宴,啥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啥东西都有可能出现,而这一次沈修又看到了几个收藏界的帝王人物,加上夜北冥也在这儿,显然都是苍蝇闻到腥味了,这儿人都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后来夏星知道这不过是夜北冥炒高价的一个手段,之前沈修从地下搞出东西,夜北冥在靠这个途径卖出去。
两人一个负责出货,一个负责卖,还在沈修每次搞来的东西成色都不错,再加上这些噱头。
基本每次都大赚一笔。
“臭奸商——”夏星小声骂道。
夜北冥朝着夏星灿然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夏星的头,压低声音道:“你不就喜欢我这个臭奸商吗?”
没人注意少琛和白辞同时翻了个白眼。
夏星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默。
“沈小爷在吗?”外面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
沈修皱着眉头回头看去,只见小黑从屏风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小声说道:“沈少,外面似乎有人找您。”
沈修站起身子,之间外面站了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子,一脸讨好的朝沈修笑着。
沈修皱着眉头,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货是谁。
这几年在古董圈,盗墓圈,认识他的人不少,他怎么会个个都认识!
“沈小爷是不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林家的管家呀,婆婆看见您坐在这个包厢里面,特意叫我来打声招呼,林小姐也在呢。”那人说完微微朝沈修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林家……
很快,下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设备也调试好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司仪试了试音,就对着四周说道:“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闲杂人等请退场,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场内保持安静,服务员可以开始分发拍卖名册和打手印。
【番外篇】
脚下,是空的。四面八方是铺天盖地的雾,只有脚下,脚下是无限延伸的峡谷。我听见自己的尖叫断续着传过来,可感受不到玻璃的冷,感受不到喉咙的疼,心脏在身体里乱撞,一下,一下地,戳着我的胃。爸爸!爸爸站在谷顶!他悲哀地看着我,好像听不到我,渐渐渐渐模糊在雾里。我绝望地抽噎着,看着自己变了形的白色小手抠在巨大的锁链上……
“嗬。”男子猛抽一口气,坐起来,窗子里透进来的光落在手上,装满水的玻璃杯在桌上漾漾泛着光。
“你怨他吗?”女人温柔到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眼睛在眼镜后面观察着那个半大的青年人。“他也是没有办法,钱全被骗光,只能躲在小镇度日,只靠他的收入完全不够供我上学。--况且,他从发迹后甚至到去世前一直在试图补偿。”“可是,四面镂空,只有一个铁链和玻璃底板,不是太危险了吗?”男孩发出一声悲哀地冷笑:“他们贩卖的不就是那份廉价的刺激么。”她尽量不去想象那铁链会锈成什么样子:“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恐高的?”男孩修长的十指扣在一起,拇指摩擦着食指上的茧,咬着唇低下头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用狂叫来发泄恐惧,一直叫到缺氧,四肢痒痒的麻。没有人能看到我,没有人能听到我,我的喉咙已经很紧了,然而除了绝望和极度的恐惧,我什么也感受不到。我的身子已经不受控的上下抽动起来。前方,雾深处,另一辆玻璃车向我滑过来,里面是一件熟睡的白衬衫……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抓紧了被。
“他的父亲原是个富商,来到那个美丽的小镇行尽好事,调养身心--像大多数有钱人一样。我们的父亲志趣相投,时常一起聊天打猎,故而我们很小就在一起玩闹。不过他很安静,简直没有脾气,但也很孤独。实际上,除了我,他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别人能给他的,也只有友善和敬重。他常常温柔腼腆地笑。”男孩把扣在一起的手指握得更紧了:“可是我们相差太大了,他总是穿着最干净的白衬衫,用着最贵的文具,受着最多的敬重--只是因为他那德高望重的爸爸。”因为长时间盯着一张脸,女医生柔和的白面庞融化在背后的白墙里,因为温柔而显得毫无特色的五官的厚眼镜被打散在墙上,模糊又清晰。男孩低下头,用两根手指按了按眼睛。“有一天我们从院子后面翻进来,听见两位父亲的谈话。他的父亲不停的道歉,提供补偿。我们渐渐听明白,当年他的父亲被蒙在鼓里-但愿吧,同合伙人卷了我父亲的财产,等到他发现受人所骗时,那个大恶人留下一笔财产跑路了。他多年寻我父亲无果,将生意典当,带着还算殷实的财产,来这里积德行善了。”男孩向后轻轻倚靠“他的白衬衫,他的新文具,他那万众瞩目的生活本来应该是我的,当年的我恨死了他,虽然我明白一切与他无关。可我更不理解我的父亲,他拒绝了得到他本应拥有的一切,他宁可让我受苦,也不愿别人的儿子因此流离失所。我跑开了--跑得很快,他完全追不上,然而从此不管我有多冷淡,他总试图修复我们的关系,试图替他父亲予我补偿。我早恨透了他那张带着卑谦和歉意的笑脸。”男孩抹了把脸,又起身把手肘支在桌上:“更糟糕的是,同学们发现了我那羞耻的兼职,虽然我小时候胆大,从未害怕高空,但轻蔑和耻笑总难以让一个孩子忍受。”他重重提着口气,低下了头,这个一直干净而阳光的少年,像是被自己敲掉了一层漆,露出了心里窝着的黑暗又痛苦的一隅。
车近了,又近了,我咿咿哭起来,已经崩溃到麻木,我等着,在泪光的边沿觊觎着,自己就快被撞个粉碎。“哗。”玻璃倾碎的声音清楚的逸过来,却不是我的。抬头,对面的玻璃车在咫尺处碎成片,碎成沫。白色的衬衫在空中凋零下去,像行将就木的白蝴蝶凄美的挥一挥翅膀,不是挣扎,倒像是对世界绝美的诀别。那张熟悉的白脸从衣领处露出来,兴许是如我所愿,再没有了那讨好般的可悲的微笑。
“这有什么用呢,你才是那个永远被锁在玻璃桥上的恐高孩子。”
男子呻吟一声,用颤抖的手捂着自己的头。
男孩抿了抿咬得发红的唇:“我被恨与黑暗攫住了,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失了真,头更低了。“我答应了他出去的请求,我带他去了我工作的地方,我让他帮我一个忙,让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他的拇指搓得更加频繁了:“我告诉他我受够了,我需要假期,哪怕一天也好。我想他也在众人的眼光下遛这一遭,告诉其他人,不是我这样的孩子才会因为穷苦而蹬上高台,不是……”他又舔了舔嘴唇。“可是他看到玻璃桥的时候就吓坏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们爬树的时候他永远放哨--他恐高。我疯了一样的问他,你不是要帮我吗,你不是对不起我吗,我也想和你和好,可是我需要帮助呀。他尖声叫着,哭着向后退缩。我不能不承认我心里不仅有原来的诉求,有一股复仇的火在烧。我歇斯底里的喊着,我问,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像傻了一样地看着我,眼泪狼狈地爬在脸上,半张着嘴,不说话。”他的声音开始发抖,语速加快,不自知的轻微摇起脑袋“你相信我,我也有一点愧怍,在他们用链子锁住他手的时候。我安慰我自己,我会在他返回来的时候原谅他,拥抱他,擦掉他的眼泪。他们放开车滑动的时候,他好像才又醒了过来,红肿的眼睛四处探着,脸像从嘴那儿裂开,然后发出了我所听过最尖锐的哭叫,他说求求你,求求你……”男孩双手揉着头发,崩溃地叫:“帮帮我,医生,帮帮我吧,我夜夜梦魇,我不敢再去高处……”女医生推了推眼镜,她宁愿相信有其他的结果,于是她问:“那孩子一定吓坏了,对吧,他……”男孩粗重地呼吸发颤:“不,医生,还要更糟……你知道那链子太旧了,而且开口对于一个孩子的手来讲也太大了……他挣脱了那个铁链,向我扑过来……”
男孩手抱着头,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