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紧握拳头,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隐瞒了。其实,我是你们的儿子,是海棠君用一种青灵魇术,从许多年后将我送到这里……”
郁红枝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兮伯吉甫也已愣住了。
良久过后,兮伯吉甫从震惊中恢复了从容,笑道:“我早就觉得贤……不,你,对我们隐瞒了某些事情,所以方才故意试探,却没想到……”
欲语还休,兮伯吉甫望了妻子一眼。
郁红枝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激动的情绪,说道:“没想到你的回答,实在出乎我们的预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我信。”兮伯吉甫断然说道。
苏季眼中掠过一抹惊色,问:“你相信我说的?”
“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早已发觉你不是真正的狐七。你的举止言行与之前的狐七完全不同。真正的狐七从不喝酒,也不会往酒里掺水,更不会掺化清散。你做了太多狐七绝对不会去做的事,而你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你与我们有血系之亲!”
苏季脸上浮现出赞许之色,不禁对父亲敏锐的洞察力感到钦佩不已。
然而,郁红枝却用手扭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对苏季说:“别听他吹牛了!他之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刚才他是用一种粗浅的读心法门,确认你没有说谎。一年前决斗之前,我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判断他是否对我说谎。”
苏季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
兮伯吉甫的表情开始有些尴尬,小声对妻子说:“我说夫人,你别当咱儿子的面揭穿我这个当爹的好不好?本来还想抬高一下伟岸形象呢。”
郁红枝故意抬高音调,高声说:“你用花言巧语骗我也就算了,还想骗孩子?”
苏季看着吵吵闹闹,却是恩恩爱爱的父母,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你们也一定有很多话想要问……”苏季加重了语气,说道:“但你们可否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因为这关乎我的性命!”
“可以。”兮伯吉甫一口答应,道:“但你不觉得,现在是时候该把‘你们’这个称呼,改成‘爹娘’了吗?”
郁红枝瞥了丈夫一眼,对苏季说:“你别理他。如果不想叫我们也没关系。其实我到现在还觉得很不可思议,换做普通凡人一定不会相信,但我从第一眼在楼上见到你,就隐约感到你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
语声中,郁红枝仔细打量着苏季,激动的目光中百感交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疑惑。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兮伯吉甫的笑脸渐渐隐去,脸上掠过一抹忧虑,问道:“我夫妇二人一路坎坷,好不容易有了这一年平静安乐的日子。我想知道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苏季望着面前的父母,仿佛正看到二人悲惨的未来:父亲不明缘由的死去,母亲渡劫失败流落红尘,最终遭遇炮烙之刑惨死。
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苏季却默默地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兮伯吉甫和郁红枝几乎同一时间,感到莫名的醉意。
两个人的意识开始模糊,身子不由自主地趴在桌子上,慢慢睡了过去。
苏季骤然从凳子上站起来,轻轻摇晃父母的肩膀,喊道: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良久,苏季怀中亮起一片红光,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让他们睡吧……他们不该知道的。”
苏季听出那是海棠君的声音,不禁问道: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三十六年前,此时此地的他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海棠君缓缓答道:“若你觉得告诉他们,就能改变他们悲惨的命运,那就随心使用它吧。”
语罢,苏季怀中飘出一朵发光透明的海棠花。
花朵在空中悬浮荡漾,仿佛正在等待苏季的决定。
苏季伫立片刻后,幽幽长叹一声,低头沉声道: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语声中,海棠花缓缓飘落,再次回到苏季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兮伯吉甫从酒桌上醒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狐七的衣服正披自己身上,旁边郁红枝身上也盖了一件厚厚的棉衣。
此时,夜已深了。
恭骨楼里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