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想过去施礼参拜，可是看老秦就那么大大咧咧在坟前坐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秦，我是不是得给爸磕一个啊？”

秦老虎一乐，“在他面前我是小秦，你鞠个躬就行，咱老秦家的老祖宗还在岳飞墓前面跪着呢，没那么多讲究。”

女人规规矩矩的鞠了三个躬，算是拜见了公爹。

“小雪，来，在这坐下。”

秦老虎把白酒的包装按扁，垫在了地上，让女人坐。女人也不扭捏，挨着老秦，坐在了坟前。

“这老头啊，一辈子就爱喝酒，我也不知道我妈是因为他喝酒才跑的，还是因为她跑了老头心里难受才消沉的，这个老东西也不和我提，生生瞒了我一辈子。”

秦老虎说着，自己又闷了一口，一旁女人看着，感觉有些心疼。

“说实话，我和他没什么感情，这个老东西也没个当爹的样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喝，喝多了不高兴就打我！我要是生在正常家庭，跟你说小雪，就凭我这个脑子，肯定考北大了！”

女人抿嘴一乐，你就吹吧。

“一个酒懵子，你说能教出个什么样的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小时候，那帮同学也不知道从哪听的，说我没有妈——其实他们没说错，我特么就是没有妈！那女人就算找回来我都不认她！可是我的事可是不许你们说！谁说我就打谁，结果，从小学打到了中学，一直打到了被劝退。”

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老秦一直没提过，今天女人也是第一次听见。

“那时候也大了，老头也打不动我了，我就在外面混着，也不回家，有时候一年都见不了这个老东西几回。”

“说实话，我那阵子也没把他当爹，他也没资格！”

“后来我犯事了，被抓了进去，他也没有捞我出来的本事，不过每个月有探望日，能给带点东西，说来也好笑，那阵子和他见面反而更多了。”

“落难的时候，才知道谁愿意管你，那个老家伙虽然混蛋，不过还知道他是我爹。”

这一进去就是十年，出来已经物是人非。

在最孤苦无依的时候，他认识了小雪，小雪教他怎么用只能手机，怎么刷微信，怎么给自己的朋友圈点赞。

她的每一条朋友圈老秦都会点赞，后来她才知道，老秦的微信里，只加了她一个人。

后来，她也为了他删了不少人。

她看着男人，男人看着墓碑。

“我爹这一辈子，其实挺失败的，媳妇儿跟人跑了，儿子进了监狱，原来的亲戚朋友他没脸见，到死都没人瞧得起他，甚至我这个当儿子的都恨他！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给我留下了三间房，这个老东西穷得都没钱买酒喝了也没把那三间房卖了，所以，我也得对得起他。”

一瓶白酒，此时已经被喝下去一半，老秦借着酒劲儿，说了很多。

父爱这东西，掺了酒，就变了味。

其实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秦老虎从小没有母爱，父爱也是残缺的，所以他反而十分重感情。

四十岁了，活明白了，他不想像父亲那样，孤独终老。

男人一口口的喝酒，同时把坟前的那瓶一点点的往地上倒，弄得都是酒味。一瓶酒喝完，秦老虎就多了，走路都打晃，回去的时候，在车上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女人开着车，偶尔在等红灯的时候看向副驾驶的男人，心中别有一番感受。

虽然只有一捧骨灰，但这也是秦家的祖坟。魏小雪在秦家的祖坟前给先人行礼，听男人念念叨叨，或许这就是属于她的结婚仪式。

上过秦家的坟，就算进了秦家的门。

女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她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自从上了坟，从此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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