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叶小枫乘快马而行,来到燕山脚下。却见,数十间草屋林立,近百人端着碗排队,向一座简陋的帐篷缓缓移动。
帐篷里炊烟袅袅,热气腾腾,放着三四口大锅,大锅里煮满热粥,旁边又有几笼蒸笼,里面放的是碗口大的雪白馒头。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布施?”叶小枫不解自语。燕山脚下,距离燕云寨如此之近,就不怕被山上贼人洗劫一空?山贼眼前建草屋,却平安无事,甚是奇怪,看来那燕云寨众贼,倒也不算穷凶极恶。
“马上的小伙子,赶路赶累了吧!下马歇息会儿,喝碗热粥,吃饱了再上路。”队伍里,一老太太招招手,热情道。
其他人也都一脸善意,似乎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好嘞,谢谢老人家。”叶小枫也不推辞,翻身下马,乖乖的排在队伍后面。他折腾了半天,腹中的确有些饥饿。
行至帐篷前,叶小枫脸色蓦然变冷,原因无他,只因帐篷内分发粥米的那人,赫然穿着马贼装束,那人面目说不上好看,右脸眉角到耳朵处,有一道狰狞伤疤。
那人察觉叶小枫微冷的目光,抬头,笑了笑,很僵硬的笑,似乎不太擅长这件事,其眼中的善意却是真切,容不得半点作假,显然,他明白为何叶小枫会突然敌视自己。
“少侠息怒,在下刘宽恕,因脸上有一恶疤,故人称刘大疤,我等虽是马贼,却从不打家劫舍,侵扰寻常百姓,只是偶尔拦截一些商旅,讨要些过路费维持生计罢了。”刘宽恕解释道。
叶小枫脸色稍缓,却又问道:“那闯入戴员外家行凶之人,又作何解释?”
“行凶?”刘宽恕一怔,随后问道,“少侠会不会是看错了,我等劫掠了她家女儿不假,却只是向他讨要些金银,又不曾伤一人性命,如何谈得上行凶二字。”
“我亲眼所见,怎会是假!若非我及时赶到,戴府众人怕是难逃一死,会被那几个马贼砍杀殆尽。”叶小枫冷声道。
刘宽恕脸色变了又变,走出帐篷,拉着叶小枫走到一旁。“少侠,我等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敢问,那几位为非作歹之人,如今身在何方?”
“我来之前,废去他们武功,如今想来,估计已经被解送府衙。”叶小枫道。
“哈哈哈……废的好!那厮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些功夫,不服管教,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我早看那厮不顺眼了。少侠出手,当真替我燕云寨除去一大祸害。”
刘宽恕听到那几人被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笑。
叶小枫皱眉,这件事,或许真有蹊跷。看这刘宽恕,也不像撒谎。一时间,他倒有些犹豫了,他本想着平了燕云寨,如今看来,确有不妥之处。
平燕云寨不难,照顾这百十号流民却是一大难事。
叶小枫忽地明白,为何府衙奈何不得燕云寨,并非攻不破,而是无法安置这一方流民。索性由着燕云寨,让他们劫一些商旅,收养这批流民。
只要燕云寨行事不要太过分,触及底线,官府也不是不能容忍他们存在。
“如此,却教我如何是好?”叶小枫叹息一声,官府解决不得的事,他亦解决不得,行侠仗义,也并非口头说说,真要实践起来,是如此艰难。
神偷说的对,江湖,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些流民,从哪来的?”叶小枫按下心头乱如麻的心思,问道。
“临水镇水患,淹没土地,地主豪强们趁机买卖粮食,坐地起价,兼并土地、房屋,将这些人逼得背井离乡。”刘宽恕回道。
叶小枫目光触及流民,多是些老弱妇女、少小儿童,颇有感触。
江湖事,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江湖人,千相百态,难断善恶。
戴员外人善否?叶小枫不知,燕云寨人恶否?叶小枫亦不知。观其一面,则或善或恶;观其十面,则不善不恶;观其百面,则善恶皆如是。
“少侠!少侠!”刘宽恕见叶小枫陷入沉思,不禁伸手扯了扯其衣角。
叶小枫回神,清亮的眸子眨了眨,像是想通了什么,道:“那戴府千金,如今身在何处?”
“仍在山寨之中。”刘宽恕老实回道。
“可否劳烦刘大哥带我上山,我应了那戴员外,要将戴府千金带回去。”叶小枫不再去想谁善谁恶,一切按着本心走,准没错的,错了也无碍。
“这……”刘宽恕面露迟疑之色。
“怎么,不放心我?还怕我一介少年,端了你燕云寨不成?”叶小枫双眸恢复从前清亮,纤尘不染,心情轻松了许多,调侃道。
“少侠见笑,刘某并非担心燕云寨,只是担心少侠生的俊俏,恐惹我家寨主心动,到时候蛮横起来,不放少侠离去。到那时,少侠救得戴府千金出来,却是自救不得。”
刘宽恕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又道:“少侠若是生的像我这般貌丑,刘某倒也不至于担忧。”
叶小枫目光怪怪的,敢情,长的好看,还有风险,他的错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