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绵延不尽的红,如同曼珠沙华,笼罩于天地之间。她盛装炽艳,拎起裙裾向那团红的尽头雀跃奔去。忽然,踩在脚下的曼珠沙华慢慢变成血,一点点,慢慢凝成一团,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向外扩散,向前蜿蜒,直到整个天地之间被血色充斥。她惊惧后退,无尽血色居然变成了火苗,越聚越大,越聚越高,直至变成惨碧色的火,反如湖水般向她涌来,即将烧到她……她惊骇摔倒在地,火迅速蔓延,快烧到她大红裙角,想站起来逃跑,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阿璃,阿璃……”耳边有人不断在呼唤她名字,有只大手握着她的手,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传来。
她在费力挣扎,使劲抓着那只手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拼命的睁开眼晴。
出现在视线里的依旧是无数大红,刺目耀眼,红幔低垂,有白花花的光亮照进来,已是天亮了吗?原来刚才是做了场噩梦。睫毛微微一动,看到了满脸倦色的上官云就坐在床前,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漆黑如墨的目光透露着焦急。
昨夜是与他大婚,他没有来,她去了前院。意外的,在前院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是师傅,是师傅梅引没错。那么在她倒下去时,是上官云把她抱回来的吗?师傅呢?师傅去了哪儿?上官云与师傅是什么关系?他们认识吗?倘若认识,她的这张容,是师傅易过来的吗?心中一时又被阵阵冰冷包围。
她满脸疑惑与点点显露出的害怕被上官云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将她一只手包得更紧,放在自己唇畔。“对不起,阿璃,昨晚忽然有要事,把你一个人扔在洞房。是本王不对,本王该向你解释清楚再去的,害你担心了。”
什么样的要事,连来洞房解释下的时间都没有。他不来,反而更好。黎挽玉并不在乎他丢下自己,奇怪的是他能有什么样的要事商量?“王爷言重了,要事当紧。”
她只淡淡几个字出口,在上官云听来,像是置气,眼中歉意更深。“阿璃,你是在怪本王吗?”
往后与他要如何相处?他应该还不知道她真正身份,做为他的妻子,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是该生气的。“没有。”黎挽玉很不习惯与他亲昵,想要起身。
“我来。”上官云小心温柔扶起她,让她脑袋靠在他怀里,以手轻柔梳着她三千青丝。“那你就是原谅本王了,阿璃,本王一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洞房花烛夜,好吗?”忽然,他的唇吻上她头发。
黎挽玉被这样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震,不适应想离开他怀抱。他转而把她扳过来面对上自己,双手捧起她脸,目光温柔而专注。“阿璃,不要怕,不要害羞,你与本王已经成婚。”
他不会大白天就……怎么办?黎挽玉惶惶无措。
大概看出她紧张,上官云爽朗一笑,温热的唇在她光洁额头上亲了下。“昨天那么冷的天跑出去,大夫说你受了寒,需要休养。你一会不必去向王妃请安,这几天,先放过你。”
一连串的亲吻令黎挽玉无所适从,听他放过自己,心才骤然轻松下来。不愿与他相处,就要想办法支走他。抬起头,像从前那般认真看着他。“王爷,阿璃没有那么憔悴,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用担心阿璃。”
她这意思明显是在赶他,上官云无奈一笑,心道有的是时间。“你这是在赶本王走,好,今天就依你,明日再来看你。”
唯一没变的是,她说什么,上官云都听,现在依旧如此。目送他离开,黎挽玉从侍女送来的衣服里挑了件淡蓝色衣裙换上,头发随意挽起,没有戴任何头饰。按规矩,是该向宁王妃请安去了。
素燎行色匆匆进来,掩上门,递上来一个卷成筒状的纸条。“萧琰派人送来的,说务必交给郡主。”
萧琰,回来后以为他光顾着与上官瑶过两人世界,今日有什么要事?黎挽玉轻轻展开纸筒,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过了一遍,神色变了又变。
“郡主,发生了什么事?”素燎细声询问。
黎挽玉走到炭炉前,把纸扔进去,纸瞬间被烧成灰烬。“他约我去城外的骊湖见面。”
素燎急道:“奴婢陪您一起去。”
“不用。”黎挽玉想再有要事,也要考虑王府里女主人的感受,她若是不去请安,定会引起宁王妃不满,往后在这里的日子更不好过。“现在先去向宁王妃请安,虽说宁王不让我去给宁王妃请安,规矩还是要有的,免得落下话柄。”
“郡主,奴婢随您一起过去。”
经历生死,从小伴她长大的素燎始终在身边不离不弃。黎挽玉颇感心酸和欣慰,待以后真相大白,报得大仇,她一定将素燎许与哥哥,让她从此过上好日子。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素燎去了芷宁苑。
芷宁苑伺候宁王妃的丫鬟俏儿出来说:“你们等会吧,王妃这几日因迎你进府,可操劳坏了,没有起床呢。”
这刁难没进门就开始了,允儿说完,直接关掩了门。
只将她们两人隔绝在门外,素燎不满,小声道:“郡主,我看她们是故意为难,明明知道你今天一早会来请安的。”
“你既看出来,该受得我们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她说等会,我们依她就在此等。”黎挽玉耐心,不想生出任何事端,一会她还要去会萧琰。
素燎瞥瞥嘴,不再言语。
明知是宁王妃故意,又能奈何。寒冬腊月,外面一站两个时辰。老天爷也是不作美,早晨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不觉中飘起了零星雪花。
她不生一点怨,站着无动于衷,。
素燎冻得不停互相搓手,抬头发现下了雪。“郡主,下雪了,奴婢回去给你拿件大髦吧!”
“不用了,我能受得住。”黎挽玉想在宁王妃面前表现得越卑微,借机抬高她撼动不了的地位,宁王妃心里越好受,就会少为难她一次。她嫁进王府,毕竟不是为了争宠。
明明冻得瑟瑟发抖,此时发上,睫毛上,衣服上落得全是雪。
素燎看不下去,在她不曾注意时,偷偷跑去取大髦。刚巧半路上遇到上官云,小嘴没把门,全与上官云说了。
上官云一听必然是火,本是去宫里办事,现在哪有心情去,直奔了芷宁苑。
芷宁苑里,树上房屋上被白雪覆盖,一片白雪茫茫。门外台阶下,一人站得笔直,身子在风中不住瑟瑟颤栗。
上官云心中气愤,心头不由一疼,几步走过去,把她揽到怀里。“阿璃,你傻呀,说今天不要你来请安的,为什么不听话?”
黎挽玉猛不防被他抱进怀里,先是一愣,听出是他,不知怎地,一滴泪顺着眼角流出。她悄悄抹掉眼泪,离开他怀抱。“她是主,规矩是要守的。”
上官云瞧着她小脸冻得通红,一双手冰凉,赶紧把她手捂在自己温暖的大手里。“走,我们回去。”
“不行,即是王爷也不能坏了规矩。”黎挽玉执傲不肯走。
正在这时,房屋的门被吱呀推开。不是别人,正是被一件白色大髦紧紧包裹的宁王妃。她料也未料到上官云此时在。开门时,本是一盛气凌人的傲然姿态,蓦一瞧见上官云,忙不迭地地跑下台阶,俯身行礼。“臣妾,臣妾不知王爷在此,给,给王爷请安。”
黎挽玉意识到上官云还抓着自己手,急着想从上官云手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