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她真的不会吓到若生么?
还有,还有,她的记性,即便每天,每天都在笔记本上把那些事,记下来,可是她第二天再看的时候,总是要隔好久才记起那么点……
她想得深,坠进自己密布的那片渊薮里。
顾聿铭连忙扯了她的手,把她从那片渊薮里扯了回来。
外头的风涌动起来,带起树叶飒飒的响,那被无数叶片分割成一片片光斑的芒,像孩子玩的水漂,一下一下,跌进了温软眼里。
她不由眯觑了眼,泪水因而带了滚烫的热度,不住倾下。
顾聿铭肩披辉煌的坐在那里,眼底的光如深宏的海,他的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带着戳人肺管子的咄咄逼人。
“我不懂你了,我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怕安钠咖发作,到时候伤到我?伤到若生?你觉得你生命中唯二的两个男人就这么弱不禁风?这点挫折都经不起?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比看到你瘾发作时的那些样子,你的离开对于我们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一句一句,带着凿钉子的狠度,凿得温软脑子嗡的一下发起了怔,紧随其后的是数不尽的泪。
她就着那片被泪迷滂滂的视线看他,“那你觉得我愿意让你们看到我那样吗?你可以不介意,那若生呢?他那么小,你就要他接受他妈妈是个瘾君子的事实吗?”
她话里带着不可理喻,让顾聿铭皱紧了眉头,“这又不是你自愿的……”
她却斩钉截铁地点了头,“对。你说得对,不是我自愿的,但是旁人呢?旁人会在乎过程吗?所有人都只在乎一个结论,一个标签,到时候你要若生走在路上,被人指点'喏,你看,这就是那个瘾君子的孩子,那个疯子的孩子'吗?”
她操着一副陌生人的口吻戏谑自己,就像千万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顾聿铭的肺叶里,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了.
“他们敢。”
小孩一样护短的口吻,听得温软心想跌进了卤缸,又酸又涩,她闭上眸,深深吸了一口气,“顾聿铭,我如果以后忘了你怎么办?”
眼眶涌上一股酸意,她快要忍不住地哭出来了,“如果,某一天,起来的时候,我看着你,问你是谁……顾聿铭,那时候,你后不后悔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顾聿铭又气又痛,却又想笑,“所以,你就是觉得以后你不记得我们了?所以你要离开我们?怎么?想我再去找个顾夫人,让若生叫其他女人妈妈?”
心头猛地一缩,温软遏制不住地抓紧胸口。
顾聿铭看见了,打断了她那些口是心非,“你也别妄想了,我这辈子除了你,其他女人我都不要。”
突然起来的情话,击溃了温软刚刚那点私心,她看向顾聿铭,说为什么,“顾聿铭,没有我,你也得找人陪着。”
握住她的那只手一紧,牵扯出浓浓的害怕,“我不,我只要你,若生也只要你,你别想逃。”
他看到她的神情柔软了,眸子带着翼翼的光,小心地询问:“所以,所以,若生妈妈,顾夫人,别离开我们……好吗?”
他双手拢住她的手,眼神诚挚得仿佛在做祷告,“你回来好不好,若生真的很想你,想你做的糖醋排骨,想你抱着她跟他讲故事,想你身上的味道,我也很想你,医生那边,我也和路齐说了,正在找,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就算,就算没有,就算你以后真的不记得我们了,就像电影里那样,我每天和你说我是谁,若生是谁……好不好?嗯?”
最后一声,带着轻哄的意味,让温软喉咙又涩又紧,她滚了滚,发觉那是梗在嗓子眼的渴望,咽不下,只有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