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再次静默。
有人黯然追忆,譬如邱正;
有人震撼无言,譬如富东家。
好一阵工夫,富东家颇有些儿悲怆意味地说道:“神州天才辈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可以……自创世界?”
若能创世,不论境界如何,皆可称神!
“他若真有那般道法神通,何至于现在一副惨兮兮水淋淋的样子?这世界顶多也就是个伪世界罢了。而且,”
樵夫跨上一步,握紧手中黑黝黝的板斧,大声喝道:“他有伪世界,我有伪盘古。这斧头平时砍柴杀人可惜了材料,今天正好验一验成色!”
听到“验一验成色”五个字,他手中原本黑黝黝平淡无奇的板斧忽然生出许多光芒。
金色的光芒!照耀在樵夫黑通通的粗犷面庞上,让他很有几分神圣的意味。
盘古斧,上古神兵,可以开天,可以辟地。纵然世界混沌一片,也能劈出万千光明,大道生机。
真正的盘古斧早已湮灭不知所踪,樵夫手中的板斧只是伪盘古。
但纵有一个伪字,毕竟是和盘古斧扯上了关系。
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冒充不了翰林学士,想冒充必须得是秀才或者最次童生才行。
所以伪盘古斧,同朝天棍一样是百器榜上兵,而且排名还要稍微靠前一些。
紧握着伪盘古,感受着它上面以前从未有过的跃跃欲试的磅礴力量,樵夫平淡无奇的面容上也泛起一层异样的光彩,黑少白多的眼仁里,生出两道决绝的光芒。
隐藏在决绝的光芒下面的,是一丝慨然赴死的悲怆和淡淡的凄凉。
富东家感受到樵夫的决意,转过脸望向他,满脸怆然。
渔夫与樵夫搭档多年,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变了神色,露出几分哀伤。
多毛怪物低低的发出一声不安又焦虑的呜咽,脑袋转来转去,目光在富东家、渔夫、樵夫几人身上来来去去,似乎想要阻止什么事情。
樵夫回望几人,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手里的虽然只是伪盘古,邱二这鬼世界不也只是仿造品?胜败还在两可,为何这般神情乱我心意?”
“不过,”话锋一转,樵夫低声又道:“创世难破世亦难!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因此不幸命丧此处,麻烦几位将我的尸骨带回家乡。出来的太久了,生也好,死也罢,怎么样都要回去才行!”
话语里说着“麻烦几位”,可是他的眼神却只盯着对面水淋淋的邱正,似乎这话只是对邱正一人所说。
这话里有很多意思。
若我不死,我会自行回去;
若只是我一个人死,同伴会带我的尸首回去;
若是同伴也死了,那就只有麻烦你了。
这些话,他是对邱正说的。
邱正听出他话里边的意思,水淋淋地微微点头。
樵夫舒了一口气,郑重的向邱正点头致谢,正色道:“二爷若有心愿……”
邱正不等他话说完,轻轻地摇了摇头。
从洞底现身至今,他摇头的动作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摇头也有很多的意思。可能是不愿,可能是不会,也可能是不必。
不管哪一种,都是谢绝的意思。
樵夫并不多说。右手横斧在胸,左手轻抚斧刃:“斧头啊斧头,自打跟了我,每天就是劈柴砍木剁人头,你也早厌倦了吧!今天咱两开开斋,破一破小世界如何?也不枉你伪盘古的名头!”
铁斧无声震颤,连带着发出来的光芒也都震颤着旋转,好似开屏的孔雀,又像朝阳里的云朵。
樵夫横斧朝天,原本雄壮的身躯仿佛又挺拔了三分,黝黑的脸庞上被铁斧发出的光芒映得斑斑点点,许多光芒甚至射到了他的眼睛里面。
他双眼眨也不眨,相反生出两道更凌厉更决绝的光来。
横跨一步,举斧问天!此刻的樵夫犹如天神降世。
他大喝:“风来!”
然后风就来了。
五彩斑斓、绚丽到让人难以直视的风瞬间从他手中高擎着的伪盘古斧斧刃中磅礴而出,布满整个水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