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山,殷炀城。
两界山位于神州与蛮荒交界之地,山这边是浩瀚神州,另一边则是无边蛮荒。好比水天交际之线,又如日月分明的经纬。
殷炀城,坐落在分割之地的正中所在。
自古边境多战患,难见阵前好人烟,开天辟地以来一向如此。
殷炀城坐落在神州与蛮荒交界,千百年来,但凡有道妖冲突,首当其冲地便是这个八卦模样建造的的八门小城。
不管输赢胜败,殷炀城都免不了要在焦土里重生。千百年来,不知道重生了多少次。
虽然如此,殷炀城却大力发扬牛皮癣精神,偏要与岁月磨来磨去。经历了数不清的劫难,就是屹立不倒。
城墙被正道高人一口火烧得光秃秃砖瓦不剩,没关系,不出一年,又是一座更高更厚的女墙;街道被妖族大军横扫之势清光推精,不要紧,半载时光后,又是一群叫卖叫卖的人群熙熙攘攘地汇集而来。
后来搞得正道与妖族都觉得好没面子——就这么个破城,愣是比神州、妖族的侯门、宗派屹立的时间还要久,真是没天理没妖性,好丢脸的说!
不过这些天,殷炀城却正经历着比战乱还要痛苦地煎熬——干旱!
是的,干旱!无法忍受的干旱!
按理说,殷炀城所在位置虽不是什么龙光斗牛之地,山清水秀之所,可是偏南小城最不缺的,就是雨水与湿气。
平素的年景这边一个月的雨水要比北方苦寒之地一年的雨水还要多些儿。特别四五月梅雨时节,天地一体,俱是湿漉漉、潮润润。山间、田里;林中、墙壁;放眼到处、触手之物全都湿哒哒。早上还出着太阳,过一个时辰就变成了暴雨天。太阳难得能一个整天出现,晚上开着窗子睡一觉,让人感觉好似睡在水中,说不出是自在还是难受。
现在虽然九十月的天气,已经过了梅雨季节,可是也从来没见过这般干旱。整整三个半月,一百多天,这个地方竟是一滴雨也没有落下过。真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难得之景即为奇观!
只是奇观不奇观的无人在乎,干旱如此之久,这边平日里受惯雨水滋润的树木花草却是耐不住干渴。
起先还依靠着地下水表层的灌溉勉强展开笑脸。撑了一个月过去,山川河流眼见得瘦身,再一个月全都变得麻杆模样,有的干脆钻进地底深处,潜隐不出。
地表娇生惯养的生灵,次第地垂下昔日笑逐颜开的傲娇脑袋,而且越垂越低,到最后都化成黄叶枯枝,随着一阵阵热风的侵袭,干脆地爆裂一声,摔到地上跌得粉碎。
殷炀城的百姓见惯了大阵仗,对此毫不在意。当年的道妖大战又如何?两边的修道者把整个殷炀城都翻了一遍,可是几年之后,殷炀城不还是响当当地出现在两界山的腹地了吗?
家里没水了,去城里的井中打;井里没水了,去城外的河里挑;河里没水了,去深谷里找水运回来吃。反正自力更生,就是对这生养自己的一方家园不离不弃。
正是中午时分,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刘家老店的掌柜刘诸根走出店门,望了一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和空荡荡地大街,呸地吐了一口陈年老痰,转回到店里面去。
天气热,店中客人稀少,靠墙歪歪扭扭坐着三两自家的伙计,生意冷清闲得无事可做,就围在一起唠嗑打盹。
最里面的一个阴凉角落爬着一个客人,破衣烂衫,喝了几杯老酒,许是不胜酒力,昏昏地睡着。
刘诸根回到柜台里面,坐回自己的软藤圈椅里,身体向后一歪,仰面正看到头顶悬挂着的“金光店”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