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时,长福宫首领太监李闵李公公一声尖细的唱喏压过了戏台上的锣鼓声,“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台上的戏也暂且停了。卫景昭直接走到盈真身边,握住她将要行万福的手,微笑道:“今是你的生辰,寿星最大,不必和朕多礼。”
这宫里的女人都知道,排场大或,实则全是虚的,唯有皇上的态度才能左右人心,卫景昭这话一出,卢盈真今日真正是占尽风头。
“多谢皇上,臣妾十分感激。”盈真的手拉着卫景昭,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的夫君,婉嫔声“哼”了下,卫景昭牵着盈真入座,才对众人道:“平身入座罢,平常家宴都拘着你们,这次皇贵妃心疼妹妹们,让你们不必拘束,都听皇贵妃的便是。”
宫嫔齐道:“臣妾遵旨。”这之后,咿咿呀呀的戏腔才再次响起。
卫景昭听了几句,挑了挑眉,问道:“是《长生殿》?”
盈真秋波婉转,眉眼里都是妩媚鲜艳,“皇上一听就听出来,是心里还记得吗?”
卫景昭一笑,握住盈真的手,拍了拍道:“朕怎么会不记得,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受邀去卢府听戏,听的就是这一出,那么巧,那一就见着了你,那时候你离戏台远远地站着,一身妃色的衣裳,在簌簌梨花中,实在美极了。”
盈真的眼中有了浅浅的泪意,“原来皇上都记得,臣妾总以为皇上忘了。”
卫景昭温柔而又声地:“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明艳都这样大了,还总是要哭,今是你的好日子,还不快擦一擦。”
盈真拿帕子沾一沾眼角,又笑道:“皇上起来明艳,臣妾才想起来,这丫头要送臣妾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这会儿却不见了踪影。”
“宫里难得热闹一下,明艳多半是跑去玩了,丫头哪里耐得住在这里听戏。”卫景昭为女儿辩解两句,又,“朕的贺礼直接让赵和送到兰林殿去了,晚间咱们一起拆看。”
盈真笑靥如花:“是。”
因《长生殿》有五十出,皇贵妃也只点了其中的几折,台上的戏子唱到《团圆》时,最末的部分是一套《高品词·羽衣第三叠》,这是皇贵妃爱听的一段儿,李公公在点戏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错。
可那名角儿叫画伶的忽然下了去,换过另一人来唱,这人个头矮,嗓音稚嫩,虽然有些胆怯音颤,却也把那几句唱的有模有样。
“袅亭亭,现缑岭笙边鹤氅;艳晶晶,会瑶池筵畔虹幢;香馥馥,蕊殿群姝散玉芳。”
旁人亦有些愣神,皇贵妃又惊又喜,已从座椅上站起来,望着台上的人,卫景昭大笑道:“好,好,朕生的好闺女。”
旁人这才反应过来,细细打量,可不就是皇上的长公主明艳么。
待唱到这一套最后一句“银蟾亮,玉漏长,千秋一曲舞霓裳”,其余的戏子都上到台前,不合规矩地拥着明艳,齐齐将《团圆》唱完。
最终曲毕,明艳下得台来,一步一步,端庄卓然地走向卫景昭与盈真,然后盈盈拜下,声音清越明亮,“唱与知音心自懂,要使情留万古无穷。儿臣以此曲,恭贺母妃生辰,愿母妃心想之事可成,愿父皇与母妃知音相伴,长长久久。”
“好!”卫景昭抚掌大笑,卢盈真眼里的泪水已经止不住,自己虽然惧怕老去,但女儿究竟是大姑娘了,出落得俊俏又懂事,足以安慰平生。
“来,到父皇这里来。”明艳脸上还带着油彩,卫景昭也把她搂在怀中,“朕的明艳果然机灵,和父皇,学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