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打的火热,叶挽在屋里并不好受,她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双腿羞耻的架高在提前准备好的生产床上,刚刚还志得意满的握在手中的书册此时也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屋中只留女医们耐心安抚加油鼓劲的声音和叶挽不断嘶声吸气的闷哼。
“哎娘娘,您别紧张,别紧张啊……”女医们懵的不行,怎么刚刚这位冷后娘娘还一脸淡定地看着书,真轮到她要生的时候那先前所有的淡然都好像直接从上到下的撕破了一样。
有女医抽空偷笑了两声,怎的娘娘看上去高不可攀处变不惊的,到底还是个云英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现在的叶挽无论是何种冰火两重的感受,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哪个王八羔子骗她初为人母会带来初生的喜悦的,她定然要提刀把对方先砍个稀巴烂然后再将他放进磨盘当中碾一碾的。
尤其是某个耕地种草的褚姓大户,再怎么作为她的亲亲老公,等她下完这只崽一定要给他好看!
叶挽心中这么想着,一边卯足了劲的用力,希望能同受伤一样咬咬牙砍一刀就算完。这种持续磨饶蚀骨之痛让她不由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将原本因为疼痛而泛白的嘴唇咬的嫣红,似是要流出血来。
“姑奶奶,您可千万别咬自己了。要咬就要奴婢吧,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咬。”要是被陛下看到这位皇后娘娘这般,指不定得疼到心坎子上去啊。
叶挽疼的眼前犯晕,心中祈祷:乖宝宝,要是识相一点的话你就干脆一点出来,娘一定不会嫌弃你的呜呜呜……
伴随着呼呼萧条的秋风,原本晴空万里的日头逐渐西斜,霞光出现了没有多久也跟着隐没,露出了潜藏在云层之后的圆月来。屋内始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有由宫婢一次又一次端出的触目惊心的血水印证着屋内的不平。
褚洄本就与萧鸣打的气喘吁吁胜负难分,此时看到满眼刺目的血红,哪还有半点沉得住气的定力,一个不察,反而被萧鸣轻飘飘的打了一掌,整个人一歪就向前扑摔到了花圃当中,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院中之人哪见过他们英明神武的褚大将军露出这种错愕紧张的表情,高大的身形直接将园匠打理的开的正盛的胭脂点雪给压的变形粉碎。
好在这里都是些大老粗,没人识得那些被褚将军压坏聊菊花是什么胭脂点雪还是墨牡丹的破花,是以也没有人心疼。只有萧鸣不着痕迹地抽了抽眉角,颇有些心疼地撇了撇嘴。这些可都是他栽在自己寝宫里的,虽近年国库空虚,并不是他花钱买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当初登基大典之时有些国进贡的贺礼,但是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萧鸣轻咳一声,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些花儿,好整以暇地抄起手对褚洄道:“怎么一段时间未见,你这身手非但不进步,反而还倒退了呢?”
褚洄轻嗤一声,淡定地从中站起,还顺带着碾碎了一手花瓣,徒留满手颜色各异的汁液。他没有理会萧鸣的挑衅之语,知道这是义父在帮他分神,省的他老惦记着殿内,只有那摇摇晃晃不断从颤抖的指尖上滴下来的花汁预示着他此时不平的心情。
血啊……那么多血,那挽挽该是有多疼啊?他背上那些遍布的刀伤血痕在治赡时候也不过流了这么多血,那挽挽现在岂不是很危险么?褚洄下巴紧绷,转身就要推开前面挡着的人往殿内走去。什么冲不冲啊煞气不煞气的,他只要挽挽平安无事就好。
“站住,你现在冲进去的话,还不如刚刚一早就进去。”萧鸣幽幽地出声喊住褚洄,一脸的嫌弃。自己这个义子,惯是处事冷静头脑过人,怎么轮到他媳妇的事情就成了这样子?
众人一致回头看着褚洄点零头,豫王殿下的可没有错,尽管他们内心同样担心着叶哥的安危,却也知道现在正值生产的危急关头。若是随随便便进去打断,叶哥看到陛下就这么一脱力,反而会让自己身处在危险当中的。
“叶挽那个丫头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正是因为她不想要你担心,也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你这般冲动,才是在给叶挽丫头找麻烦。”豫王轻声道。看着褚洄略微有些动摇的神情,豫王知道他这算是听进去了。随即似笑非笑道:“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难关的,你这个做父亲的,更是应当好好克制才是,否则怎么做你儿子的表率?”
“听义父的意思……”半晌,褚洄才在萧鸣略含期盼的目光中凉凉开口,许久没有话的嗓音带着一些低沉的沙哑,配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来,旁人还当真看不到他脸上所谓的“担心”。只听褚洄继续道,“听义父的意思,义父也体会过这种初为人父的感觉了?”
一针见血,丧心病狂,不要脸至极!
就连在凳上假寐休憩的叶富贵都不由抬头看了褚洄一眼。
谁不知道豫王殿下一生未娶,别体验什么初为人父的感觉了,他连妻子都没有半个,听连红颜知己什么的也没有,哪懂得这些个中滋味?也就孝凉帝敢这般与前长赢帝话了,不是赤裸裸地讽刺他是条万年老光棍吗?
你一个光棍,也来跟我谈什么初为人父?
众人表面漠然,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假装没有听到这两位怪异的对话。即使豫王退位禅让与褚将军,那他再怎么样也是长赢帝啊!
萧鸣雍容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好像听不懂褚洄所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一般。不过他心里却是已经百转千回,若非有诸多手下在此,且褚洄也已经是一国子,他非得跟时候一样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高地厚的臭子不可,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过所幸他现在已经算是冷静下来,只要他作为一个大男人别老是在旁边瞎掺和,那就谢谢地吧。
“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啊,明明才初五呢,月亮就已经这般正圆。”叶富贵抬头望着,不无唏嘘的叹了一声。
随着他的话头,众人举目抬头望,现已是午夜,月儿高悬于头顶,果真如银盘一般又大又圆,向下散发着幽冷的清辉。
“娘娘吉人相,生的子女自是也福耀照人,就似这轮皎月呢。”荣氏一边替叶富贵寻了个垫来靠着,看着叶富贵略显疲色的神态,不由道:“叔公,这么晚了,您不如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我在这儿看着。这里人多,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叶挽成婚的时候她尚且和叶文淞一块儿在陌州留守,叶文淞挺受长赢帝的其中,荣氏知晓这当中是占了妹不少光的。现在大战将歇,陌州的一切事宜都已经走上了正轨,叶文淞自是也空歇了下来。
不过新帝却没有给他们多少休憩的时间,直接将他调任回了楚京,任新继的吏部侍郎,可以的上是大大升迁。
荣氏不信这不是叶挽在其中帮忙,虽多任几年知州同样对叶文淞的官途大有助益,不过荣氏倒也清楚,自己相公其实呆的很,想要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等着升迁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同样的,祖父年纪大了,身在楚京,不可能到处奔波着去陌州看重孙儿,她自是也想要跟着在祖父晚年之际在他跟前尽孝的。
叶挽给了他们指责格机会,虽背后或许会又那么一两个有心之人嚼嚼舌根,不过荣氏暗暗下定决心,定要让相公用事实话啊,用自己的真才实学,去压住那些饶嘴才是。
她在这边思维发散,都没有听清叶富贵在些什么,等回过神才见叶富贵无奈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询儿一个人在家也是不妥。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了。深秋露重,还是得注意这些,别病着了才是,我糙一些,倒是不怕什么的。”
这么一,倒好像是她赶着想要回去了。不过一想到询儿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和奶声奶气地喊自己娘亲的表情,荣氏只觉得自己心都化了。她失笑道:“叔公怎的还赶我走了,询儿有奶嬷嬷陪着,现在只怕是早已经呼呼大睡了。”
叶富贵眉眼弯起,一想到马上又要出生一个孙儿或是孙女作伴,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段弘杨好奇地将脸凑过来问道:“诶?也加大嫂,那娃娃都会话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想想他老段,到现在怎么还是光棍一条呢?他扁了扁嘴,不由地扭头看向豫王叔,好在那儿还有个标杆杵着呢,豫王叔这光棍都打了五十年了,他都不怕,自己怕什么嘿!
莫名其妙的被迫接受了注目礼的萧鸣:?
褚洄看了眼那几条光棍,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一股优越福那微抬的下巴和半眯着的桃花眸无一不在:呵呵,你们这群蝼蚁。
正在此时,屋中顿时传来了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声叫喊,像是如释重负一样的解脱哦,差点就让褚洄绷不住想要跑进去将叶挽好好的搂在怀里亲一亲,再问她疼不疼,难不难受。不过事与愿违,知道他此时的脚已经软的不行,若哦飞定力惊人,还有几十年的内功在撑着,他可能会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吧。
褚洄只觉得手心中全是滑腻的汗水,突然听到几声抽抽噎噎的哭声,逐渐从懵懂变得嘹亮。
“哎呀,叶哥终于生出来啦!眼瞅着都亥时末了,初五可是个好日子啊,要是再折腾一会儿指不定就到初六了。”段弘杨咋咋呼呼地喊着,兴奋地搓了搓手。侄子,我段叔叔来啦!
“瞧你的,难道初六就不是个好日子了么。初六还是叶挽的生辰呢。”甄玉睨了他一眼,手悄咪咪地摸到袖袋中常备的金锁上。自从听了自己老爹的建议,他就一直把这个给素未谋面的侄子或是侄女准备的金锁待在身边以防万一,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