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酒,两支酒盏,一人独饮。
李霖依旧靠坐在塌边上,榻上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两支酒盏。纪相思原本就坐在李霖的对面,此时已经喝得有些多了,两只眼睛是半眯着的,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整个人已经从李霖的对面挪到李霖的身边了。
王瑛瞧着这小酒疯子只想找人把她丢出去,治她一个殿前失仪。陛下也是好脾气,由着她发疯。他很是担心,深怕这姑娘一个不留神就砸到了陛下。
李霖瞧着几乎快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这丫头这段时间也是胡闹,本想将人提过来好生敲打一番的,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自己抱着酒坛子就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容忍她在这里瞎闹腾。他伸出手打算去拿自己面前的酒杯时,纪姑娘突然一个眼疾手快,“啪”的一下,将他的手打下来,义正言辞的说:
“你不能喝。”
是了,自打她进来瞧着他还病着,虽然给他倒了酒却不让喝,瞧着他伸手便是一巴掌下去。王瑛每每见到陛下被她拍手背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知道陛下不能喝酒你还倒酒放陛下面前!这安的是什么心!
这回说完,她倒是放开了怀里的酒坛子,而是将李霖的手臂紧紧的搂在怀里,不让他再有机会伸手上前。
“陛下,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这回的酒这么厉害,我有点晕,你让我缓一会儿。”
“那便少喝些。”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纪相思原本是打算请陛下喝酒的,想着他应该大好了,这才打算见她。又恰好得了玉琼的两坛子好酒,这不是打算庆祝一下么。可是进门后瞧着他的状态,心情又掉回去了。她仍是倒了两杯酒,却只是自己一个人喝,只让李霖看着,不让他喝。她想着,就他现在的状态定还在吃药呢,怎么能喝酒呢。
只是她没想到玉琼这回拿的酒倒有些不一般,在地里埋了几年的酒不比她以前的喝的那些,没喝几杯,这酒劲便上来了。再加上纪相思见着李霖这个样子心情本就有些不好,不一会儿就有了醉态。
“陛下,我有些后悔了。”她搂着李霖的手臂又紧了紧,脸颊不自觉的在人家手臂上蹭了蹭,“我应该晚些回京的,带着顾老一起回来的。听说青木城的医术都很厉害,连疫病都能治好,你的旧疾应该也能治好的。”
李霖没有挣开她,只是紧了紧拳头,眸子里的颜色重了一些。
“难道就是因为病了才不愿意见我么?有什么关系呢?”
“听说你病了,太后急招昱王回京监国,那时候我就有些担心了。”纪相思睁着眼睛望着前面雕花的床柱子,两眼放空,“我看过好多书里都写过这种情况,小皇帝病了,便想着阴招损招要他的命。我就想着这种时候要是没人在你身边护着可怎么办啊!不是我看不起王瑛,这种事他也使上力啊!那个母老虎不知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就等着你给他儿子让位。你可是我的金大腿呢!你要是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母老虎?感情在她心里太后是这样的形象?李霖挑了挑眉毛,金大腿又指的是什么意思?这姑娘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你不肯见我,我也没有办法啊,你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我除了有点馊主意,还能为你做什么呢?嘿嘿……结果我还是想到了,我还有一张嘴,无数个你们听都没有听过的故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以来百姓皆愚,不智。利用舆论很容易主导百姓们的思想,所以乱世用强权,治世用神权。可是定国寺的和尚是听太后的,不然怎么会让我误打误撞捡了个便宜。这神权我不行,咱们不能做骗子啊!但是我会说故事,我要让大晏人都知道,你就是那个灰公子,那个白雪公子!”
只是纪相思自己也不知道,原本是王子公主的故事,硬生生的被她改成了大户人家的宅斗。她本来是想影射太后的,却没人会往那一头想,无形之中却将那些有阴私的富贵豪门给得罪了。
“乱说什么呢?仔细你的皮!”李霖一面凶她,却一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深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到塌下去,“那是孤的母后,跟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靠不到一起去。但是你那些故事或多或少能映射些别人家的故事,少不得惹恼些你惹不起的人。孤警告你,若是再让孤知道你让人编排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孤就让你的夭夭阁从大晏消失。”
“小气鬼!”
“孤不需要你为孤做什么,孤很好。”
“你骗人。”
“你也说了,孤是这大晏的帝王,这世间还有谁能比孤更好?”
“在我眼中,你也不过是个少年。”纪相思抬头看着他,此时的他离她是这么的近,近到抬头便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的阴影。“我觉得你很寂寞,很孤独,就像我一样。”
或许是真的喝醉了,纪相思就像是一只小小的猫,整个人都蜷在李霖的身边,她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他们就像两只互相取暖的猫。
与她,这一刻无关风月,只是内心空虚时候相互的依偎。
与他,却是一次难以名状的心悸。
她就这样靠着他睡着了,听见了她轻微的呼吸声,感觉到她在耳边的吐息,那种心悸越发的强烈了,仿佛心中有什么就要跳了出来,血液都在沸腾,灼热。他望着那杯酒,拿起,一饮而尽。
果然是好酒。
入口顺滑,将他一腔无法发泄的灼热从心脏冲到了四肢,忍不住的将她环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排遣一些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