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太子的提议最终还是被放到了内阁的会议上。与李昕预想的差不多,虽然说这个提议如果成功了,的确能避免北境的纷争,但若前提是作为胜者的大晏主动求和,是万万不行。
平日里争论不断的内阁很是难得的在这件事上保持了态度上的一致,泱泱大晏的脸面,不可作践!
“陛下,北境现在虽有纷争,但是有威武候坐镇,那些北漠人再吃点苦头便会作罢,犯不着我大晏去主动求和!”
这点李昕何尝不知,可是这些人都生活在京城,过惯了舒坦日子的。他们哪里知道北境的将士们为了守住国土,守护他们的安稳生活又付出了什么!
在北境生活了两年,他很明白他们看起来无关痛痒的纷争,消耗的那都是将士们的生命,是百姓们辛苦耕耘的粮食!
若是以往,作为一名将士,他会同意这次的和谈。将损失降到最低,才是利国利民的事情。
但是现在,作为大晏的君主,却又不得不考虑国家的威望。内阁这些大臣说得也很没错,北漠多次骚扰都未能侵入大晏,作为胜利的一方,完没有主动求和的道理。北漠太子不愿主动求和,难道不也是因为不愿北漠失了体面?
只是,除了以杀止杀,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李昕的矛盾让他想起了玉琼。
作为威武候世子,北境的将士,将这个消息带来的人,应该很能理解自己的感受。
不管是想要一个人的理解,还是想要提高这位新贵的身份,玉琼多次被召唤入宫,陪侍在君主身边。
这一日,李昕让人传了膳,留了玉琼在宫中用膳。
对于玉琼来说,这算得上是君主给予的莫大的赏赐了。毕竟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幸运,能同一国之主一起用膳。
谢过恩后,他便受皇命坐到了李昕的身边。
后花园的花开的很是不错,天光甚好,李昕选在了后花园的亭台内用膳。总管太监在一旁布膳,一溜的小太监端着托盘一个个的上前,待人将托盘上的菜式拿走方可离开。
突然,有个小太监拿着托盘,站在台阶底下就不动了。
“陛……陛下!”
那小太监站在原地,不似其他的小太监低垂着头,他直愣愣的瞧着玉琼,脸上一片惊讶,双目中含着泪。
他身子哆嗦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大胆!还不拖下去!”
张总管哪里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人忒大胆了!当着陛下的面竟直呼另外一个人为陛下!见过不怕死的,还没见过这般不要命的!
“陛下!陛下您不记得奴了吗!陛下!”
两个侍卫听命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这个小太监架了起来就往外头拖,那小太监挣扎着,回头对着玉琼大喊,“陛下!奴是小义子啊!以前经常跟在师傅在身边,伺候陛下的小义子啊……”
玉琼抬起头,看着他这般的癫狂,面上也有了惊讶。只是这人这会儿这也算的上是惊扰了圣驾,他偏过头看了李昕一眼,又撇开了,欲言又止。
听到那小太监说他是以前跟在王瑛后头的,那就是在皇兄身边伺候过的人。皇兄死后,王瑛也算是个念主的,跟着就去了。思及至此,李昕开了口:
“慢着,让他上来,给孤瞧瞧。”
张总管听了这话,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这个小义子他自是清楚的。
原本是以前那位王总管的徒弟,带在身边教养的,说是徒弟,那跟半个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文康帝仙逝后,王总管也跟着去了,陛下怜惜文康帝身边的旧人,便允许这小义子近身伺候。
只是到底不是打小跟着陛下伺候过来的,陛下平日里也用惯了自己的人,外加上张总管刻意为之,毕竟好不容易沾着今上的光,升职成了总管太监,自然也不想留个有机会同自己竞争的人。这才让这小义子渐渐的淡出了陛下的视线,后来调到了外院,平日里基本上难得见到陛下一眼。
想来今日估计是哪个不长眼的偷了懒,让小义子送了道菜。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小义子见了这位威武候世子后,竟然当着陛下的面失态了。
陛下对文康帝到底是有兄弟情义的,若是自己这点小动作被发现了,还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发怒。
小义子被重新带回到台阶下,他跪在地上,却仍旧仰着头看着玉琼,一脸的泪痕。
“你是小义子?”
李昕看向他这倔强的样子有些好笑,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小义子转眼瞧着坐在一旁穿着明黄色常服的李昕,瞬间清醒过来了。文康帝已经下葬,还是陛下亲自送到皇陵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自己这是……!
“奴才该死!”
小义子像是突然想明白过来,匍匐在地上,对着李昕不断的磕头。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你起来说话。”
“奴才遵旨。”
小义子重新站起来,也不知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竟将自己的额头都磕破了,这会儿一脸的血。低着头,血水就顺着他的额角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看着有些可怖。
“算了,下去医治吧!”
李昕本还想问些什么,见他这一脸血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打发下去了。
经过小义子这一番闹腾,李昕没了食欲。草草的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玉琼自然也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大快朵颐,只少许的夹了两筷子就放下了。李昕也没有留他,饭后便让他走了。
等玉琼走后,李昕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感叹到,这位世子还真的很想皇兄,就不说自己,连皇兄以前身边伺候的人都分不清了。
想起小义子那一脸的血,又想起王瑛撞柱的决绝,到底是王瑛教出来的徒弟,做事一样的不留后路。若是换了别人,大抵上就是磕着做着样子,哪里会真的把自己磕出一脸的血。
想着,他面上淡淡的,对张总管说,将小义子提到他跟前来伺候。
张总管脸色都白了,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李昕见他这副模样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宫里头这些小手段他不甚在意,以前发生了什么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奴仆,不用过于计较。只要身边伺候的这些人,还有些敬畏之心便行了,免得以后再发生些什么阳奉阴违的事情。
只是这玉琼是不是跟皇兄太像了?要说像,那也是自己跟皇兄相像才对,毕竟是同一个父亲,怎么还比不上威武候府上这位表兄弟相似?
难不成玉琼与皇兄还有些别的什么关系?
“张达,皇兄的母妃是哪里人?”
“回禀陛下,文康帝的生母是威武候府出生。是威武候已故夫人嫡亲妹妹家的女儿。”
张达这人别的没有,收集宫里的八卦却是一把好手,所以李昕才会有此一问。只是就算皇兄的母妃算是威武侯府出来的,毕竟只是已故夫人嫡亲妹妹家的女儿,要论血缘亲近不知远了多少里地去了,也不至于这么相像的!
莫不是威武候夫人的这位侄女长得同威武候夫人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