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派能够渊源流传,最重要的便是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核心理论,禅宗能够位列天宗之一,又怎么会被唐罗这样的质问难住呢。
“唐居士说得在理,莫说小僧,便是穷极人族至圣,也未有一人寻到长生不朽,可还没达到,它便不存在吗?”衍空轻笑道:“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不过空相,他遮蔽了你的双眼,就像是一间漆黑的屋子,我说有一把锤子,可在黑暗中不论将眼睛瞪得多大,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只好说自己看不见。而若是点一支蜡烛呢?”
“禅宗虽然没有抵达不朽,却是圣地天宗里最接近不朽的一脉,所有禅宗先贤所做的,便是在盛放不朽的旷野中点起那丝微光。试问,若有一天不朽出现,该是那个道派先行发现呢?”
“扯那么多,就说没有达到呗,那你胡吹什么大气说要渡他前往彼岸?”
唐罗皱着眉,诘问道:“自己都没活明白就着急渡人,你还说不是在误人子弟?”
“虽未到,亦不远,居士就能笃定小僧达不到么?”
“去都没去过,你哪知道还有多远,在这放什么屁?”
衍空这些励志的鬼话,也就骗骗不经世事的年轻人,两世为人的唐罗清楚明白的知道人世间所有事情的规律。
那就是,开头难,中间难,后面难,都他妈的难,而且越来越难。
修行这种事更是如此,只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艰深,觉得不远,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所以产生的盲目乐观。
“至于能不能笃定,呵。”唐罗撇嘴笑了笑:“我是没法确定你最终能不能证得彼岸不朽,但我知道如果今天,我在这把你打死,你就只剩生卒年了,还谈什么不朽。”
或许这是第一个敢当面以性命威胁佛子的人,而这种威胁,衍空当然不会在意,反而笑道:“贪嗔痴乃人间三毒,居士可知这天地、众生不过空相。所谓景象的真性亦是空,无悟、无迷、无圣、无凡、无施、无受、无...”
衍空话说一半,不耐烦的唐罗抬起左腿,鼓动风雷带着虎豹雷音扫向衍空右脸,这一腿来得突然又狂暴,衍空大惊失色下只能举起右手格挡,本以为会被踢飞,却不想这一腿触及上臂后便收了回去。
虽然没被踢飞,但佛偈被打断的衍空还是感到很愤怒,便朝喝问道:“唐居士几次三番出手,什么意思?”
“你说一切皆空。”唐罗将左腿收回,冷冷问道:“又是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衍空一怔,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便是你要拜入的山门?选的师父?”唐罗又扭头朝着唐星问道:“说些自己都做不到的空话,走着自己也看不到终点的路。这样的修行,便能抵达彼岸了?就算要骗自己也麻烦用点心好不好!”
唐星沉默,刚刚自以为的顿悟在看到衍空的表现后,突然出现一丝裂痕,眼中再次升起了几缕迷惑,心中更是乱做一团
被灌顶的少年现在满脑子都是修禅的念头,衍空被唐罗问住的同时,他的不朽彼岸也破碎了。
就好像原先他以为只要跟着衍空便能得证不朽,现在发现衍空并不能渡他,但他对不朽彼岸的追求却并未改变,而找不到方向的少年,再次陷入了痛苦和迷茫,不禁抬头问道:“可是,若是不跟师父修行,我又该如何修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