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唏唏……哐啷!
车队中,一辆装满粮食的马车翻倒在地,白花花闪瞎眼的白面从麻包中洒了出来。
周围帮忙推车的几个男人吓了一跳,赶忙把车重新扶起,赶车的那人摔的浑身剧痛,可却不敢耽误一刻,连忙爬起来,把洒在地里的白面装回麻包。
这群饿成皮包骨的男人,看着洒落在地的白面,猛咽口水,却无人敢偷吃一口,有这种胆子的人,脑袋已经不在了。
啪!一马鞭狠狠地甩在赶车人背上,饥饿多日的他脚上一轻,被打翻在地,后背火辣剧痛传来,弄得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耳边嗡嗡直响,浑身没劲,躺在地上无力起来,好似也有点不想起来了。
一个蒙古骑兵挥舞着马鞭,一脸凶恶地对着众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蒙古语,看神态自然是些骂人的话。
“古特吉,让他们去填坑,前面一路都是泥坑,车队过不去了。”
一个蒙古兵策马奔来,用蒙语跟这个打人的古特吉吩咐一声,又往后面去了。
灰河边的小道上,几百个瘦骨嶙峋的百姓驱驾着五十多辆马车缓缓而行,此时,车队里十多辆车马失蹄翻倒,几十个蒙骑在四周呼喝着,把他们驱赶出来,去前面补窟窿修路。
而其它人则把马放到河边处喝水吃草,补充气力。
二里外的一处山坡,方景楠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赵二在旁边悄声道:“老大,成了!”
张传宗轻叹道:“唉,这些蒙古人养了一辈子马,随时随地都想着把自家的战马伺候好点,现在看你们怎么办。”
方景楠他们挖的坑并不长,不过一里,没多久他们就修好了路,在蒙兵马鞭呼喝声中,这支队伍重新出发,往十几里外的宁武关而去。
方景楠心里高兴,望着这队五十多辆车马,仿佛已经是自己碗里的了,遗憾地道:“唉,看来蒙古人便宜占的也不怎么样,两百来人才抢了五十辆车,几百个百姓,比后金少太多。”
等到车队走远,方景楠等人从山坡上出来,牵着马缓缓地跟了上去。在不是一人双马的情况下,他们都是牵马步行的。
忽然,眼尖的牛有德指向路边道:“地上趴着个人。”
方景楠一挥手,“去看看。”
一口温水灌嘴而入,马三微微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哥,正朝自己微笑着问话。
“你有名字么?”
“马三。”
“哪儿人?”
“井坪城东马堡村的。”
年轻的公子哥又笑了,他的笑容让人很安心,“给你三个面饼子,我们有任务去宁武关,你饿成这样回不去马堡的,不想死就跟上来。”
三个又重又大的泛着金黄油光的面饼子塞入手中,马三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从喉咙里咽出两个字,“谢谢!”
可惜这个俊朗的公子哥已经领着人走远,不曾听见。
巴豆不是后世的合成药,见效没那么快,方景楠等人也不急,稳稳的跟在后面,战马吃了巴豆迟早要拉稀。
战争中最惨的就是百姓,路上随时都能看见几具尸体,没有一个活人。
宁武关果然已经被后金攻破,甚至已经攻破多时,一万多如狼似虎的野兽,挥舞着马刀,冲入太原府,洗劫四方。
这支蒙古人的车队越走越慢,甚至中间还停了一段时间,他们养马经验丰富,不用等到马儿无力,只从战马拉出的粪便,就明白这是吃坏了东西。
战马不比猪羊糙的很,战马的肠胃很娇贵,经不住刺激。
所有蒙古人都已经不在骑马了,但好在前面已经是宁武关,虽然越来越慢,他们还是在天黑之前赶了进去。
宁武关外,一处山丘底下。
方景楠一众骨干围坐一起,啃着干粮。
咬了一大口面饼,孟铁柱道:“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宁武关待个几天把战马养好,要么牵着战马步行南下继续抢掠。”
方景楠轻笑道:“他们就是来入关抢劫的,现在后金所有人都往南一路抢过去了,他们还留在这莫不是傻子。”
张传宗和陈山河也是同意这个观点,脸上神情一肃道:“那明天就是开战的日子。”
……
让人众人无语的是,他们全都猜错了,第二天,这队蒙古兵竟然没走,在宁武关养了一天马。
方景楠嗤笑道:“难怪他们东西抢这么少,这个头领有点胆小。”
孟铁柱问道:“这怎么办?等他们把战马养好,我们就围不住他们了。”
方景楠想了想道:“他们在宁武关多待一天,与东虏殿后的正红旗就离的越远,他们不一定敢久待,再等等看。”
果然,又过了一天,清晨时分,牛有德笑呵呵的跑了过来道:“宁武关炊烟升起,他们应该是忍不住了,吃顿饱饭好去四处劫掠。”
方景楠轻轻一笑道:“让大家准备好吧,该你们干活了。”
……
从宁武关出来就是宁武府,往东边三十里是代州,往南边是忻州。太原府在大同府南边,虽然州县比大同多的多,但兵将却没有大同镇多,而且也不如大同镇精锐。
如此地广物丰兵少,后金铁骑破关一入,便纷涌着大肆劫掠起来。
“噜苏达哈叽加哥德玛……”
一个蒙古军将喝令着部族冲锋向前,这支讨厌的明军自打出了宁武关就吊住了他们,现在甚至挡住去路,要行劫掠之事。
当强盗的竟然要被主人反抢,这有天理么。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六十步外,火绳枪的效果并不好,只零星打倒了几个蒙古骑兵,但这声势却蛮吓人,因为谁也不知道倒霉的会不会是自己。
“竖枪!”
郑飞大声喝令。
按方景楠的要求,火枪队临阵只需要放一枪就行,然后所有人扔下火绳枪竖起长达一丈七尺的长枪,长枪的一头顶在地上,双手紧握枪杆就行了。
剩下的交给其它人。
“七连发,速射!”
张传宗一声令下,三十多个弓手,全部站在马下,强劲的步弓拉满快速射击起来。
嗖嗖嗖,两百多支重头铁箭在六十步的距离上,杀伤力惊人,比刚才火枪的效果要好太多,顿时蒙古骑兵便像下饺子般,摔下来二十多人,冲锋的气势顿时一滞。
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有冲击长枪阵的习惯,接近到离方景楠他们四五十步时,他们纷纷策马转向,画过一个弯孤线往左边急驰而去,战马奔跑的过程当中,他们双手放开马缰,纷纷拉弓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