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城下了雨,很大。
春天难得下这么大的雨,哗啦啦啦的,敲打着窗户。
“了望台的樱花,说不定因为大雨而凋谢呢。”
厉乘风望着窗外的雨喃喃自语。
他的母亲刚才碎碎念,“我真是太讨厌下雨了,因为很难搞定发型啊。”
说着说着,最后还是弄好发型前往位于闹市的店里工作了。
晚餐的时候,厉乘风总是一个人在家的,很寂静,只能听到雨声。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啦。
叮咚——雨声之中,响起了敲门声。
不过,这个时间谁会来他家啊?
厉乘风放下晚餐,疑惑的去开门。
由于这栋楼用的是自动锁,自己门铃难得会响起,要响也应该是接通大厅的荧幕对讲机先响起来才对。
厉乘风走向玄关,将眼睛放在猫眼上看。站在外面的人正微笑着。
“妈……?怎么了?”
刚才化好妆离开的母亲,对它挥了挥手,要他开门。
难道是妈妈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厉乘风打开门后。
“呀呀,真是不能小看我们家乘风呢!”
厉乘风这时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没有自己开门,反而故意按门铃的原因,因为有人在门口。
“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居然就认识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啦。”
就在母亲的背后——
“晚、晚安。”
“安柠!”
花正害羞地站在那里。
厉乘风将安柠带到客厅,泡了杯红茶招待。
他用的是父亲以前很喜欢的茶。
这是厉乘风记忆中父亲的气味之一……
仔细想想,上了初中后,除了了李佳和母亲的熟人之外,就没有别的女孩子来过家里了。
“——请用。”
“啊……谢谢。”
安柠提心吊胆地拿起厉乘风端给她的茶杯,不过手上的茶杯盘却因为紧张而喀答喀答地晃动,她只好赶紧把茶杯放回茶几上。
红茶的水面剧烈摇晃——
“……呀呜!好烫!”
“啊!哇——安柠,你不要紧吧?”
“唔唔、呜呜呜……”
安柠很快地眼眶泛泪。
其实不只是安柠,厉乘风也很紧张……
据厉乘风的母亲说,她刚刚似乎在大楼入口附近徘徊。
走到一半发现忘记带东西的母亲折回家里,便和如同迷路小猫的安柠撞个正着。她觉得奇怪而试着问个清楚,安柠虽然既紧张又忐忑不安,却也老实地回答。
——我有事找我的同班同学,他叫厉乘风。
——听他的形容,他应该是住这栋大楼没错……
母亲听到安柠这么说,便开心地把人带回家。
“呃——你叫安柠是吧?慢慢聊不要客气喔。”
她向安柠这么打过招呼后,把忘记带走的东西——装着大量毛巾的篮子提在手上,再度出门准备上班。离开时还在厉乘风的耳边小声说:“乘风,你也老大不小了……时候到了就不要害怕,逮到机会就行动了,知道了吗?”
都怪母亲说了这些话,害他全身不自在。明知道不会、不可能、没这回事,眼睛还是自然而然飘到安柠身上,心头小鹿乱撞……
“——厉乘风同学。”
安柠吹凉被红茶溅到的手指,同时呼唤厉乘风的名字,让他吓了一跳。
“什、什么事?你放心!我一点也不——”
“咦?呃?什、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没、没有!没事!”
“……你好奇怪喔,厉乘风同学。”
厉乘风不禁慌了手脚。安柠今天也很用心打扮,除了那对卷卷的双马尾外、还穿着小鸟图案的T恤、印有彩虹和云朵的可爱外套,以及蛋糕迷你裙,呵呵地笑着。
“对了!厉乘风同学的妈妈长得好漂亮喔!”
“呃?啊,哦哦。那个,怎么说呢?是工作的缘故啦,尤其是这个时间不化妆不行。女性一化妆就会判若两人,真的好夸张……她放假在家时,其实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漂亮。”
“你妈妈的工作是开餐饮店?小酒馆?”
“嗯,对啊。那家店原本是我外婆在外公过世之后才开始经营的,我妈在我还小时就继承了。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靠店赚来的。”
“啊,那家店很有名耶。我听过喔!”
只不过是听过店名而已,这件小事却让安柠显得很开心。
“既然厉乘风同学已经去过我家的店,下次就换你带我去小酒馆吧……啊,这红茶好好喝喔。”
“很可惜,那家店未满十八岁不能去——不过安柠是个美女,万一跑进店里,八成会被拐去上班,你可得小心喔!”
“啊哈哈,会被拐走啊——咦?美女?我、我……厉乘风同学,你刚才说我……呃?咦咦?不会吧?”
听到厉乘风脱口而出的话,安柠情急之下就晃起了手上的咖啡杯,杯中红茶便泼洒在腿上。
“——好烫!”
“哇!笨蛋,你又……!”
厉乘风慌慌张张拿出手帕擦拭溅在腿上的红茶。红茶已经稍微凉了一点,看起来应该没有烫伤。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到——眼前就是安柠的腿。
厉乘风抬起头,安柠的脸庞近在眼前。
厉乘风回看安柠一眼,随即满面通红。
然后,她缓缓垂下双眼……
“……厉乘风同学。”
“抱、抱歉!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男人。我并没有用心存邪念的眼光看你——”
“——突然跑来找你,真是对不起。”
厉乘风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安柠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仿佛在辩解似地说:“我并没打算偷跑或直接袭击你家……我来这里,是有点事情想拜托你。我想了很久,一个人像傻瓜似地烦恼,坐立不安,最后只好——”
“……有事拜托我?”
安柠抬起头继续说:“我想看你爸爸拍的‘美丽云城’!”
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不间断的雨声。
仿佛就像云城在哭泣似的。
滴答、滴答。哗啦、哗啦、哗啦。
某个男孩子,收到了一封情书。
寄信的女孩子就是主角。
在这个开场之后,漫天飞舞的花瓣忽然布满整个画面。地点是了望台——只在四月的短暂期间才有机会目睹的花朵。女孩站在了望台的边缘微笑,纤手往镜头这边伸过来——
“关于主角的人选……”
——安柠望着正在播放花朵的电视画面,开口说道。
“我不想输给鹿宁宁。”
“……嗯?”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有鹿宁宁,我绝对不想输给她,更何况这件事跟厉乘风同学有关。而且,我真的很想助你一臂之力,也想让你拍摄我。可是、可是我——”
安柠看起来有些挣扎。
“戏剧——应该说,我不喜欢演戏这回事,甚至可以说我很讨厌。很奇怪吧?明明是我主动说要加入影协会的,而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矛盾,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会想看看厉乘风同学你视为目标的作品……”
为什么讨厌演戏呢?厉乘风虽然很介意,但是安柠在观赏那部他心目中的终极目标——也就是父亲拍摄的“云城”时,侧脸十分认真而且紧张,让他问不出口。
影片传来樱花树晃动的声音,以及女孩秀发飘动的声音。
女孩飘逸地横过画面,踏着轻盈的脚步,牵着摄影师——也就是男孩的手走下了望台。观众看到这一段就会发现,影片大部分的角度都是以男孩的视点呈现。
借由男孩的视点,捕捉每一个瞬间。
女孩踏着花海,在观光客之间穿梭;她更在和煦阳光笼罩下,静静地走向了望公园。
宛如风,宛如光。也宛如——春天美丽的幻想。
她甩着长发,踩着蹦蹦跳跳的轻快脚步,来到位于了望公园一角的杜鹃花园后回眸一笑。女孩的脸上,挂着天真、幸福、乐在其中的灿烂笑容。
“……啊!”
画面中女孩的微笑,显然触动了安柠的内心。
她露出“受到震撼”的表情。
在天真无邪的女孩背后,盛开的杜鹃花仿佛无止尽似的延伸。
多么美的五月绝景。
女孩手舞足蹈地踏进杜鹃花园,男孩——镜头慌张地追赶在后。盛开的杜鹃化为迷宫花道,而女孩则在杜鹃迷宫里蹲下,调皮地笑。
以低视角拍摄的杜鹃花道,看起来真的很像前往异世界的奇幻之路……
在过去的人生中,这个影像厉乘风已不知道看过了几回。
对于父亲蕴含在影片中的才能,厉乘风有过无数次的憧憬和焦躁。
这部影片是父亲的原点。它肯定了摄影对象,将入镜者衬托得更美,宛如魔法一般。
拍摄的一方和被拍摄的一方互相信任,再加工才能和魅力的辅助,才能完成这部充满了神圣魔力,无法用理论说明的作品。
安柠很用力、很用力地握紧拳头,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她咬着嘴唇,脸上表情就像受到重击似的。
“安柠……你、怎么了?”
“……我啊,看到厉乘风同学拍摄的那支影片——”
那支影片?她指的是冬季选拔预赛的影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