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安柠还是鹿宁宁,对厉乘风来说都是好到有点奢侈的正直好女孩,没有心机,不要手段。如果不坚守堂堂正正、公平的原则,想独占厉乘风这样一个男孩的心,应该是轻而易举。但是这两个人却无法这样做。正因如此,对于这两个女孩,厉乘风不禁深切地喜欢她们胜过所有事物。她们鼓舞了厉乘风的勇气,如果可以为了这两个女孩做些什么,厉乘风什么都愿意去做。
厉乘风的家族一直以来都是做生意的,而且母亲对于仪式或祭祀都特别注重,特别是厉乘风的父亲过世以后,几乎不曾在中元节期间出远门。
因此,厉乘风一开始也对于在中元节期间要离开家里有点抗拒。但是对母亲说明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母亲干脆地答应,而且还给了旅费送他出门。厉乘风用一部分旅费买了饭团,到第二个转乘站的月台提早吃了当做午餐。接着转乘只有三节车厢的乡村气息电车。
雨势如同天气预报和安柠的提醒一样,不,应该说更加烈。相较于早上,随着时间经过,越来越靠近高原,雨势越来越烈。
如散弹般洛下的大雨,遮盖了窗外的山间景色。大到令人心里发毛的惊人雨势,天空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打雷,漆黑的云层激烈卷动,仿佛里面有主掌风雨的龙栖息。
无数的雨滴拍打在电车车窗上,然后往下流,接着被风吹到后方。厉乘风将手靠在车窗上,环顾乘客稀稀落落的车厢,从肩背包中拿出摄影机。
电车铿铿锵锵的摇晃——
厉乘风用摄影机捕捉狂风暴雨吹袭中,前往高原沿途的景色。
透过摄影机的镜头,显得狭长深邃的风景,渐渐透露出不平静的气氛,简直就像这辆电车逐渐驶离夏天。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厉乘风不禁胡思乱想,这场雨停了之后,是不是这个夏天也要结束了?但想了一会随即又轻轻一笑。
如果是这样,就是自己乘着渐渐远离夏天的电车,将“一个夏季“送到鹿宁宁手上。
现在鹿宁宁正在做什么呢?这台摄影机中拍摄的无数夏季影像中,鹿宁宁只参与到一半,使厉乘风感觉有些落寞。几乎令人无法忍受,难以释怀。
今天要过去的事,没有告诉鹿宁宁。
但这不是厉乘风擅自决定的,而是和安柠,李佳讨论后的结果。因为鹿宁宁如果听到要特地把完成的影带送过去,可能会顾虑到厉乘风等人,而以家里刚好有点不方便为藉口,要他们先看之类的,刻意坚决推辞。
鹿宁宁的事、安柠的事、暑假的事,还有电影的事……厉乘风拍摄的同时,脑海里思索着这些事情。不只是厉乘风他们所在的云城的夏天,厉乘风也想纪录鹿宁宁所在的这里的夏天。想从大雨迷蒙的景色中找出些什么,记录在摄影机的影片中。
漫长的时间,像这样一路拍下沿途景色——
忽然注意到时间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虽然被雨云遮蔽而什么都看不到,但这时太阳应该已经上升到天空中。
厉乘风察觉到这件事,不禁倒抽一口气。这样说来,估计马上就要到高原了。实际上,厉乘风看了一下与自己所拍的车窗相对的车窗,视线穿过大雨,已经可以模糊看见沉稳雅致的街道。
电车的速度也开始慢下来。高原站——厉乘风听到了车内广播,便关掉了摄影机的电源,收到肩背包里,然后拿出用毛巾包着的水瓶。
将剩下不多的饮料喝光之后,只将毛巾收回包包,把塑胶伞和瓶拿在手上。
一声门打开之后,厉乘风下车走到月台上。那一刻,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所以感觉特别明显,短短的一瞬间,厉乘风忽然感觉到一股这个时期云城不可能会有的寒意。
空气虽然因为下雨而潮湿,但干净清新,感觉肺的每个角落都被清洗过。从月台上可望见雄伟的山脉位于整洁的街道另一端……可惜下雨,如果没有这场豪雨,光是景色就会让人身心彻底舒畅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所以大家都开车出门,还是刚好今天人比较少,高原在当地极富盛名,而且是颇受欢迎的度假胜地,然而现在厉乘风站着的月台上,除了三三两两从同一辆电车下车的乘客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乘客。这样的景象与雨声呼应,散发一股抑郁的气息。
厉乘风心想先丢水瓶吧,于是扫视月台寻找垃圾桶。
这时,眼光无意间瞥见对面月台。对面月台看起来也一样冷冷清清。第一眼先看到的是一对亲子、一位娇小的少女及一位穿着体面的男性。厉乘风看见月台的尾端有垃圾桶,便走了过去——
隔了一拍,他突然对某样事物感到有点在意。
娇小的少女?
不管是少女就站在那里……
还是在这阻挡视线的大雨当中,居然能够发现……
这两件事都有如奇迹;有如命运。
厉乘风不可置信地再次望向对面月台。
“……鹿宁宁——“
虽然没看过淡蓝色的洋装,但轻轻戴在少女头上的草帽,和摄影集训前往白岛时的帽子是同一顶。放在少女身边的水蓝色滚轮行李箱果然也和集训时的那一个相同。少女微微低着头孤单地站在那里等车。
“——鹿宁宁?“
即使厉乘风惊喜地高喊鹿宁宁的名字,声音却被帘幔般的大雨阻隔而传不到华的耳际。明明是这么接近的距离,大雨和铁道隔绝了两人所在的月台。这时厉乘风紧张得冒汗。因为他发现雨中的远处,刚才搭乘的电车反方向,隐约可见电车的灯光逐渐接近。
换句话说,也许鹿宁宁在等正要进站的这辆电车?
厉乘风慌张地四处张望。虽然看见月台和月台间有天桥连接,但是跑步速度不快的厉乘风完全没有自信可以赶在电车进站前绕到对面月台。虽说乘客稀稀落落,但月台上也不是没有其他人。
厉乘风犹豫了一下,很快地抛下顾虑,下定决心深深吸一口气之后,用尽全力大喊:“鹿宁宁!“
旅客当中有几个人用疑惑的眼神往厉乘风这边看。厉乘风虽然感到极度不好意思,但还是不放弃,一边打手机给鹿宁宁一边再次大喊:“鹿宁宁——!“
不知道是鹿宁宁听到了声音,还是注意到手机,她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抬起头望向被一暴雨阻隔的对面月台。相隔半个月不见,厉乘风与对面月台上的鹿宁宁四目相接。厉乘风感觉到了——
然而当厉乘风感觉到两人四目交接时,电车已经进站。厉乘风不确定鹿宁宁是否真的发现是他。电车将鹿宁宁的身影,包括对面整个月台遮蔽住。如果雨没下这么大,也许还可以透过电车车窗寻找鹿宁宁的身影,但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完全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上了电车。
“……可恶——“
厉乘风咒骂着,用力将水瓶摔进垃圾桶之后拔腿狂奔。
月台和阶梯几乎使人要滑倒了,虽然厉乘风刚要动身奔跑时,心里知道根本来不及,但仍然奋力冲上月台天桥。切断已从响铃声转到语音信箱的手机通话,跑上天桥。
天桥只有简单的棚,风一吹雨水就会打进来。厉乘风将肩背包抱在怀中避免被淋湿,边跑边往月台看。刚刚应该在月台上的鹿宁宁的身影,不见了。
电车缓缓驶离……
“……“
厉乘风在天桥的正中喘了口气站定,将手撑在膝上,视线落在脚边,努力平顺自己的呼吸。即使这一带天气相对凉爽许多,而且下着雨,但毕竟还是在盛夏中全力奔跑。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一颗颗滴落。
“可恶……“厉乘风心脏狂乱跳动,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这么在心里再次咒骂——
在雨声中……
“——厉乘风……同学?“
厉乘风听到一个发抖的声音。
银铃般的声音。
……咦?厉乘风抬起头。
看见鹿宁宁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愕然站在那里。
气喘吁吁的样子,明显表示鹿宁宁也因为看到厉乘风而跑着爬上月台天桥。可能是因为还有滚轮行李箱,所以多花了些时间。鹿宁宁这时将行李箱放下,往厉乘风的方向走去。
“厉乘风同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鹿宁宁——“
“咦……这不是骗人的吧?不是我丢脸的幻想吧……?“
厉乘风还是气喘吁吁,但仍尽力笑了一笑说:“如果是幻想,我出场的方式应该会更加潇洒……怎么可能像这样汗流浃背地出现呢?“
“我不觉得厉乘风同学的出场不潇洒啊……话说……“
鹿宁宁慌张地从肩上背着的小包包中拿出手帕。
“厉乘风同学,你全身都是雨水。这个拿去用吧——“
鹿宁宁说着把手帕递过来。“啊,谢谢——“厉乘风接过手帕。
手指相触的瞬间——
两个人中止了半个月的暑假,感觉这一刻又连接在一起。
半个月不见,毫无疑问的鹿宁宁就在眼前。
也许鹿宁宁也有一样的感觉,因为手指相触的瞬间,鹿宁宁像是受到电击般抖了一下,美丽的面容变得纠结,几乎快哭出来。
纵使没有哭泣,也只差眼泪没有掉出来。看了鹿宁宁的表情,厉乘风他没有伸手接过手帕,只是抱住了鹿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