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眠芷垂下眸，拿出纸继续写着自己对于整体走向的规划，

小凌很少出现实体，他的脚踏在这片土地上，穿着格格不入的西装，

低头看着司眠芷手上的工作，

“主人，不留退路了吗？

这个世界你可以活得稍微久一点的，

死亡并不急于这一时。”

司眠芷不停书写着，没有抬头，

“我不急，丁弘很急。

再不救他，他就快要死了不是吗？”

小凌用了一点小小的能力，帮司眠芷把灯光调亮了一些，

“但是您的价值远远高于一个复制品。”

司眠芷叹了口气，她停下笔，看向了小凌，

男人还是那个样子，梳着精致的发型，脸上没有情感，

他怀着最朴素的疑问，是不带有情感的。

“小凌，我不能带着他们走完所有的路程，

终究还是要这个时代的人们做出属于他们自己的贡献。

我是外来者，来到这里也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罢了。

他们要自己成长，靠着别人发展起来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自己脚踏实地地走出来的路踏实。

我只是一个提供了一条捷径的人，

远方在哪里，这条路周围有没有更近的路，

都要他们自己探索。”

司眠芷眼神温和，曾经有一瞬间，小凌以为她已经爱上了这个时代，这里的人。

可是，她仍然是那个样子，带着春风拂面的，极致的冷漠。

因为她依然对万事万物都不介意,才由此中生出最大的慈悲。

这种慈悲,不是同情,不是呵护,也不是偏爱，

而是最大的理解,接纳与包容。

她宛若是吃尽世间万般苦难,并且对这些苦难产生自己深刻的思考的佛陀。

在她眼里，功名利禄是过眼云烟,荣华富贵是昙花一现,

对爱情的火热不过是对孤独的恐惧,对亲情的依恋其实是对自己的执着。

她看到的世界太纯粹，她看清楚了所有的本质，一切在她眼里皆是本初的模样，

不带有一丝遮拦的，全部展现在她的面前。

小凌有些迷茫，主人也能看清楚他吗？

而主人又是经历了什么，才诞生出这样淡漠温和的情感？

他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毕竟，口无遮拦是他作为“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的特点。

司眠芷倒是一愣，她没想到小凌会对这个感兴趣，

她不太喜欢欺骗，尤其是对着不需要欺骗的人。

所以她很老实地告诉小凌，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是我知道曾经的我一定是有感情的。

可是后来却突然没有了全部的情感，

我看着人间生离死别不再落泪，

我看着他人肮脏龌龊不再愤怒，

我看世界衰落不再哀伤，

我与自己的感情诀别，也与那个曾经炙热的自己永别。

我把自己弄丢了。”

小凌没有来得及回话，就迅速隐去了身形。

是王管家折返回来了。

他红着眼眶，站在司眠芷的书桌前，拄着拐杖来支撑自己强弩之末的身子，

“班主，我永远追随你。

虽然不知道您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我选择忠于您，哪怕我不认可您的决定。”

王管家想，自己要是朝臣，一定会是最可恶没有主见的庸臣，他只会顺从君主的决定，

因为在这种臣子眼里，君主就是一切。

他厌恶自己的愚忠，却又绝望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脱离这种思维。

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哀痛，答应司眠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