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心里一阵心疼。他那位古灵精怪的妻子,已经不见了。她的欢愉、她的爱恋、她对亲友的牵挂,统统都不见了。如今,在她心中,众生平等,她对他的心,会不会也如这满园的花草般,恬静无波?
顾青筠俯下身子,将被两条藤蔓夹住的一朵蝴蝶花轻轻的解救了出来。身后灼热的目光,以她现在的修为,她自然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几个月以来,她经历了洗髓、雷劫、继承力量、刻苦的修炼......每一样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若不是心里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若不是不能就此放下祁莫一人孤苦无依,若不是怕墨辰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若不是煦扬和大祭司的谆谆善诱、坚持不懈的鼓励和牺牲,她真的或许就死在了雷劫之下,死在了磅礴的力量传承之上。那种仿佛将整个身子都撕裂了再重组的痛楚,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而她拖着刚刚生产完的瘦弱之躯,竟然凭着坚强的意志承受了下来。
如今,顾青筠好不容易,才把墨辰放在了一边,强迫自己融入到神宫的清修生活当中,心如止水。可是,昨晚闭关出来,听到煦扬向她提起,墨辰已经来到了神山,身中毒蝙蝠之毒,此时在闵苏的院中休养时,她平静了很久的心,在那一瞬间开始了跳动,沉静的她,仿佛又活了过来。虽然听到此消息时,她的表面还是一派平和。甚至在煦扬问她,要不要见墨辰一面时,顾青筠还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只是,今日一早起来冥想,却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因为心里有杂念,顾青筠甚至又再一次咳血了,体内磅礴的力量失了控制,肆意的在她的经脉中乱窜。后来,还是煦扬及时的赶到,将她从失控中解救了出来。
当时,煦扬抱着浑身虚脱了的顾青筠,心疼的擦去她脸上的汗水,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但凡你说一句实话,将心结打开,也不至于又平白的受罪。”
顾青筠却是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任由煦扬抱着她回到了她的房间,直至煦扬离开,她才睁开了双眸。
如今,被自己强压在心底,不敢想,不敢念的人,就在不远处,顾青筠花了好大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平静的转过了身子,波澜不惊的双眸,平视着正在朝她慢慢走来的墨辰,嘴角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说道:“你来了。”语气平静,不是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仿佛在说着极为平常的事情。
墨辰继续走着,在离顾青筠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眸低垂,望着眼前绝美出尘的容颜,强自忍着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定定的看着她平静的双眸,仿佛想从那平静的眸中,看出一丝的情感波动。
在墨辰如此炙热的注视下,顾青筠定了定神,但腰板还是挺得笔直,指了指长廊边上的石砌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肩并肩的在长廊边上坐了下来,竟然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由始至终,墨辰都一直在望着顾青筠,眼神复杂难明。
顾青筠却只是直视着对面的天湖,沉默半晌,才轻声道:“你知道这条长廊为什么叫往生长廊吗?”
墨辰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顾青筠自己说出答案,或或许,是根本没在听顾青筠说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顾青筠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这里只有一种花能存活,便是我们身边这种蝶状的花朵。”顾青筠指尖轻轻的在藤蔓中轻轻的抚摸,继续道:“据说,这里的每一朵蝶兰,都寄托着一个人的忧思。如果有人不想要某一段记忆,便可到幽湖之畔,将自己想要忘记的记忆写于纸上,叠成蝶兰的形状,让它随着河流飘向神山。蝶兰若是将这段记忆收走了,便会在这往生长廊中,长出一朵花儿来。而那段被遗弃的记忆,也会从那个人的脑中被彻底抹去。”
说到这里,顾青筠轻轻的摘下了旁边一朵长得最为美丽的花儿,轻轻的放在了掌心,送到了墨辰的面前,继续说道:“蝶兰生于此长于此,它的花瓣,不仅蕴含着灵力,也有强大的治愈功能。只要将花瓣含于口中慢慢的融化,想要忘记的记忆,便会慢慢的从脑海中淡化,最后归于虚无,化成这往生长廊中的一朵花儿。”
听到顾青筠说的这些话,又看着顾青筠掌心接近透明的纯白的花儿,墨辰脸色一寒,冷冷道:“你约我来此,便是想要和我说这些花儿的故事?”
顾青筠淡淡的一笑,将花儿放在了自己和墨辰中间的椅子上,说道:“我约你在这往生长廊,和你说这些美丽的花儿的故事,我的意图是什么,睿智如你,理应能理解我的苦心才是。”
“你的苦心?”墨辰冷笑一声,也不顾及这里是神宫,更没把他身边的顾青筠当成是尊贵的圣女,而是,当成是他墨辰的妻子,伸出手直接就抓住了顾青筠的手臂,冷声道:“你竟然,要我用着该死的蝶兰,消除我们之间的回忆吗?顾青筠,你还能再残忍一点儿吗?!你口口声声和我说,不在乎权势、不在乎地位、不在乎财富,只想要做我唯一的妻子。如今呢?你为了这该死的圣女之位,竟然不惜欺骗于我,趁我外出征战之时,放你离开!你和另外一个男人,串通好了戏弄于我,可有顾及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意孤行的后果?!”越说,墨辰越激动,手上的力道也不禁重了,勒得顾青筠的手腕一阵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