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难看见少年眼底的光,如一尾燃败的烟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灭掉。
她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强迫自己冷下心肠,把该说的话说明白,不然以后就更说不清了。
“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以后不要总想着补偿我什么。”
顾钧宁抬起头,难过地看着她。
她这是在划清界限吗?
薛难被他眼底潮水般涌来的悲伤刺了一下,胸口莫名有些发堵。
她深吸了一口气,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为了感谢你当初仗义出手帮忙,没让这个项目黄掉,我会让华菱拟一份合同,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赠你,就当你入股了。”
顾钧宁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薛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捋了捋刘海说:“你要是对这个条件不满意,咱们可以再谈……”
顾钧宁冷声打断她:“这就是你今晚故意把我叫来,想要跟我说的吗?”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薛难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第一次见顾钧宁,就拒绝不了他的要求。
因为他和她弟弟实在太像了,要是她的弟弟还活着,也该是他这么大了。
就是因为存着这样的心思,总是狠不下心来疏远他。
每次看见他,她心里总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弟弟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地活着。
可是现在,她隐约察觉到,顾钧宁对她的心思,不再是单纯的朋友之谊。
他心思单纯,年纪又小,可能错把愧疚当心动。
她不想让他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到后来落得遍体鳞伤。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是合作伙伴。”她望着顾钧宁,眼神淡漠得像在看陌生人,“仅此而已。”
顾钧宁想从她眼里找到一点言不由衷的意味,未果,他喃喃地说:“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他手足无措地道了歉,然后逃跑似的逃离了现场。
薛难看着他的背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起身去洗漱,微信提示音响起。
她打开微信一看,是叶镜澜发来的消息。
他给她发了一张照片,从家里阳台窗口拍的城市夜景。
万家灯火,明灭可见。
薛难低落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治愈,立刻回复:很温暖。
叶镜澜的消息很快回过来: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薛难能想象到他打些字时,眉间一定蕴着淡淡的懊恼。
她笑着回复:我还没睡。
叶镜澜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薛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习惯了在恶意和明枪暗箭中野蛮生存,不知该如何回报别人的善意,尤其是那善意中带着隐约的爱意。
她想了想,给叶镜澜发了一条消息:你能陪我聊会儿吗?
消息刚发出去,叶镜澜的语音电话就拨过来了:“怎么了,是拍摄进行得不顺利吗?”
“不是。”薛难如实说,“是因为顾钧宁。”
她把顾钧宁因为她,跟顾钧宁打架的事捡重点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和顾钧宁说的那些狠话重复了一遍。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变成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那种人,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郁的沮丧和自我厌弃:“为了一点小事,就陷入纠结和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