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香!”
“哟,这是蜂蜜吧,这是啥日子啊,竟如此之多的美食?”
“这肉真好看,同样是肉,俺家的怎么看上去差那么多呢?”
“陛下,您这,太客气了啊,哈哈哈哈!”
“……”
场面迅速热闹起来。
食案上,精致的瓷碟,熏肉不过三五片,蜂蜜也只是舔了个底,却让人极为高兴。
再加上明显差不了,便是在座众人,也有些家里喝不起的酒,以及酸奶,并那一大锅散发着香浓肉味的铁锅炖,那心情更是愉悦。
李二落座,亦极为高兴,当即便把那熏肉制作之法,并那蜂箱养蜂之法给说了,顿时众人啧啧称奇,气氛更见融洽。
然后就是正题了。
有好消息,如石炭矿增开多处,铁矿增开多少处,石灰石,石膏,等矿藏增开多少处,等等。
此外,农业方面,水车增加多少,犁具增加多少,都是不错的消息。
尽管因为时日尚短,这些数字并不大。
也有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如探矿,水泥窑建设,铺路筑城,等一系列举措,在地方上的进展并不顺利。
尤其铺路筑城,下面反对声很大,不少人认为是华而不实,劳民伤财。
更有甚者,竟将之与前隋炀帝强开大运河相提并论,曰为亡国之道。
李二倒也没生气。
有些事情,他早就料到了,真要是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那才叫不正常。
况且,今天这个会,可不是为了说那些。
是以听过,简单表达了一下看法,便揭过了,目光,也落在中间置于炭火之上,咕咚咕咚盛有美食的铁锅上,笑道:“那些烦心事暂且就不说了,诸卿且看,这口铁锅有何不同?”
锅不新鲜。
陶锅,铜锅,都是很早就有的。
时下盛行的暖锅,即火锅,虽样式各异,可归根结底也是锅。
甚至就连炒菜,也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受限于锅具,油,一直没发展起来。
毕竟不是什么锅都适合炒菜的,油脂,民间也很匮乏。
可铁锅,尤其这么一口大铁锅,却不多见。
原本也都没多想,只以为是皇帝穷惯了,突然卖酒有了钱,搞点东西享乐。
毕竟这东西真要想,也不是弄不出来,无非就是成本高一些,可能还不是很好用。
眼下一听,便又都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看,很快长孙无忌就瞧出端倪了,面色凝重道:“敢问陛下,此锅,可是浇铸而成?”
“什么,浇铸而成?”
“这怎么可能,铁不是铜,何时,铁竟也可以浇铸了?”
“莫非是那石炭的功劳?”
“辅机,你没看错吧,这锅,当真是浇铸而成?”
“……”
顿时场面又热闹了,一众大员惊疑不定。
因为以铁水浇铸器物,是从未有过的,自古以来,可浇铸者,唯铜与金银尔。
铁,最多烧制半熔状态,如面团一样翻炒。
所以才叫炒铁。
但其实又没人怀疑,因为长孙家的主要产业,便是炼铁,整个大唐的铁料供应,都相当大一部分来自长孙家。
这铁锅到底是不是浇铸而成,旁人或许会看错,但长孙无忌绝对不会。
况且,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徒耗财力弄出来的玩意,李二怎会特意询问?
他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这要让魏徵那老货听到,这锅确定保得住?
便也因此,很快场面又安静下来,一众目光齐刷刷落在李二身上。
李二饮了杯酒,又吃了块肉,哈哈大笑:“还是辅机有眼力,没错,这口锅,的的确确就是浇铸而成。
非但如此,用料还极好,经军器监验证,乃是钢,可用于铸造陌刀!”
“什么?铸此锅之料,可用于锻造陌刀?”
“陛下没说笑吧,铸此锅之料,果真可用于锻造陌刀?”
“这……若果真如此,那这口锅,岂非价值千百贯?”
“何止千百贯,陌刀亦非全钢,若此锅当真以精钢铸成,万贯不止!”
“万贯?若真那般还好了,问题在于,便是万贯,亦未必能得一块好钢!”
“……”
语不惊人死不休。
随着李二透露这口锅的真实底细,一众大佬无不骇然。
长孙无忌苦笑:“陛下接下来该不会要说,此钢可批量产出吧,若果真如此,吾家这铁料生意,怕是做不得了。”
这是实话。
长孙家主要经营的就是铁,而且是高端铁。
军器监制作兵甲,主要特料采购方,亦是长孙家。
可若是连锻造陌刀的极品钢材都能批量制造,那长孙家的炼铁产业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难不成都拿去做农具?
当然,主要还是试探。
不是试探到底能不能量产,而是试探,这位皇帝陛下心里到底怎么想,有没有借机打压长孙家的意图。
若有,少不得又要谋划一番了。
此时的场面十分诡异。
能混到这个小会场的人,便是再傻,该有的嗅觉还是有的。
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个不好,便是一场轩然大波,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一个个交头接耳,吃菜喝酒,不亦乐乎。
耳朵却又高高竖起,神经高度紧绷。
李二哈哈大笑:“辅机说对了,此钢,可批量生产,且产量不小。
但辅机也不必妄自菲薄,因为此钢之生产,尚需汝家大力支持。
只是此事干系到底太过重大,故朕希望,勿使流之于外。”
言下之意,不要担心,这炼钢之法我会教给你的,以后,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
虽然未能亲眼见到,不确定到底有没有那么好,产量,又有没有那么大,但是,这个态度是好的。
只要没想针对他长孙家就好。
真要有那产量大而好的炼钢之法,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将之传出去。
恰恰相反,于公于私,他都得想办法捂着,这一点上,家国利益是一致的。
是以当即笑道:“有陛下这话,臣就放心了,也请陛下放心,不论如何,吾长孙家都不会将这炼钢之法流出。”
一场潜在的风波,就此消弭无形。
房玄龄等人亦悄悄松了口气。
说白了,哪怕再不对付,再不相干,也没人愿意见到朝局动荡。
从这个层面上说,李二这个决定是明智的,否则,极易引发彼此的戒备与不信任,乃至彻底对立。
而对于李二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局势就这样,纵然他再不愿意把这炼焦之法炼钢之法传出又如何?